独手丐 - [还珠楼主]

二十六、会三雄 月夜走荒山 开石钵 禅林歼巨寇 [4]

  二人因感对方义气,云生昨夜盘问此行用意以及将来往处均未明言。这时重又探询,结交之念甚切。心想,这三弟兄人颇正直义气,再如隐瞒不好意思,便由姜飞婉言告以大概,说:“此去老河口原奉师命,所寻那位老前辈实不知道住在何处,到后还要寻访,并非知而不言。将来大约隐居武当山中,我弟兄如能随意出山,必往府上拜望,再图良晤吧!”杨宏面上立现惊喜之容,笑说:“我知二兄少年英侠,前途远大,将来愚弟兄也许同往武当山寻访,不知可否?”沈鸿脱口答道:“小弟等如在山中久居,三兄光临自极欢迎,只是武当地方甚大,我们初去,不知住在何处,恐劳跋涉。三兄最好明年夏天再去,也许能有便人带信,知道住处便好找了。”三人闻言好似喜极,同说:“我们和二兄真个一见如故,想不到日前一时喜事,和史氏弟兄打赌猎虎,无意之中交到二兄这样肝胆朋友,我想令师席老前辈对我三人平日为人也不致厌恶。并且铁笛翁崔老前辈隐居卧眉峰下已有多年,和我弟兄也有一面之缘。去年路过这里,往甫山庄小住,曾许愚弟兄明年往见,也在端阳节边,正是一举两得。”沈鸿一听正想探询,姜飞因听独手丐说乐游子不喜人知他踪迹,惟恐话大显明,忙使眼色将沈鸿止住。双方越谈越投机,依了仇云生恨不得再送一程,多谈些时。沈、姜二人再三力辞,方始殷勤话别,仍由姜飞抢先挑了行李上路同行。

  走出不远,忽见飞腿吴四步行赶来,方才双方分手以前吴四守在旁边大树之下放马吃草,并未走近。二人走时心忙,也未与他谢别,心尚不安,忽然去而复转,神态匆忙,料有原因,停步一问,吴四说:“方才路上那两骑快马均是保镖达官,想有什急事,走得那样快法。如我料得不差,也许他们镖车被人夺去,亲身前往登门索讨,如与相遇,无须惊疑。倒是小人放马时,曾见诸位说话之处树后仿佛有人窥听,我先当岳大爷他们都是眼亮的人,必有警觉,我又照看那六匹马,没有过去。隔不一会,又见一个身材矮胖、手上托着一个人石钵盂的和尚往前途走去,脚底极快,那钵盂少说有两三百斤,他先拿在乎上,走了一段又用头顶,看去一点也不吃力,路过诸位谈处,树后那贼忽然闪出,好似还和他打了一个招呼。此时马在树中吃草,离大路较远。我老远看他走来,人早藏起,这两人均未见我,前面便是转角岔道,和尚转眼不见,树后那人并未跟去,也未见其走出。到了路上无意中和杨二爷谈起,岳、仇二位忽说和尚形迹可疑。早起在泰来店曾经见过,因其目光不正,貌相凶恶,知非寻常和尚,但未见那石钵。心想,店中常有绿林往来,和尚许是刘二寡妇同党,没有理会。方才分手时,又和二位小英雄谈得高兴,不曾看出树后有人,因所去途向相同,这一僧一俗神情鬼祟,恐其前途生事,知我腿快,特令赶来送信。二位不出河南省境如与相遇千万留意,不可理他。对方如问来历姓名、和他三弟兄的交情,可说素昧平生,昨夜打虎相遇只管实言相告。并说二位早来业已知他来历,方才还见他由林外走过,因与朋友话别,不及招呼,诸多失礼,如有什事,不妨往珠帘峡南山庄寻他弟兄便了。还有二位身边所带信符,不到石佛寺见了二位方丈不可取出。如今他三位因防有事发生,业已赶回山去。我恐单人独骑,万一遇见对头,将马夺去,特意步行赶来。话已说完,请上路吧!”二人谢诺,并取银两相赠,吴四道谢收下,说声“前途保重”,便飞步往回驰去。

  说时二人微闻道旁笑声,急于和吴四问答,也未留意。走后想起,往旁一看,来路不远大树之下有一茶摊。对面正有大群镖车喊着趟子,连人带马急驰而来。路上尘土扬起老高,方才原是边说边走,只当那卖茶穷汉的笑声。因这一带是往来要道,日色已快偏西,来去行李镖车都忙着赶路,车马不时驰过,见无可疑之人就此忽略过去。沿途田野中已有人家,正忙秋收,看去人虽贫苦,因这边境一带地土肥美,溪河又多,已不似来路那样荒凉。可是再往前走便未再遇行人。姜飞偶向道旁农人打听,一问莲花荡石佛寺,年老一点的多半摇头变色,推说不知。后向一中年人打听,先也支吾其词。姜飞见夕阳已将衔山,道旁非山即水,难得遇到人家,那条官路歧径又多,知道莲花荡偏在官道之侧,还有好凡里,往老河口要近二百里路,并还水陆两便,虽然沿途盗贼甚多,只要寻到石佛寺方丈,打出汤八和铁蜈蚣旗号,立即奉如上宾,托他备船,再有一天多便可赶到,沿途还有照应,比自己上路方便得多,不致有什枝节发生。见土人不说实话,心想试试汤八的名望。未说以前土人本是随口支吾,万分不耐,神情好些可疑;及至一提汤八手下,往石佛寺有事,土人立现惊喜之容,先朝两头一看,见无人迹,忙把二人请到屋内,烧水煮茶,甚是殷勤。姜飞力辞:“无须客气,我们赶路心急,请你快说如何走法便多谢了。”土人先令妻子在外守望,转身说道:“二位竟是汤八爷所差,那太好了,我们正替这两位师父担心呢!”二人仔细一问,才知石佛寺方丈铁臂头陀照空和二方丈巧沙弥镜明虽是两个侠盗,因其性情刚暴,结仇甚多,后和汤八夫妇成了朋友,改邪归正,对头越发忌恨。庙前荒地颇多,又有大片湖荡,以前无人敢往开采,自受汤八感化,专一招纳苦人,由庙中借与农具耕牛、鱼网小船,任人生利,并不收租。庙产原有大片果林,每年所产山货又多,不消数年,莲花荡居民日众,竟成了一个最富足的地方。不料上月仇敌寻上门来,并有两家土豪与之勾结,想要霸占庙产和那大片湖荡地利,双方恶斗了三次,和尚两胜一败,终于被迫逃走,僧徒香火也都逃散。土豪和那对头正在得意,和尚前日忽请来能手,将庙夺回,听说日内便有一场恶斗。这一带居民受过和尚好处,上次有家土人藏了两个受伤的小徒弟,被仇敌寻来,差一点没将那人打死。

  上豪官私两面势力均大,土人近年已苦得不堪,惟恐惹事,所以无人敢说实话。

  二人一听,莲花荡就在西北角上,业已走过了头,由一山沟穿过便可到达,相去只六七里。问明途向立即起身,经此一来便加了小心。前途是条斜长山沟,斜阳反照,秋草枯黄,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未遇上。心想照土人所说,莲花荡乃鱼米之乡,人家定必甚多,到了那里,先寻居民打听明白,再往庙中投宿,以免冒失。刚出山沟,前面果现出中野河流,还有大片湖荡,水面甚宽,人家不少,但都分散湖山之间,至多两三家一起,与来路所见村落不同。湖旁还有几只渔船,人却不见一个。先当土人正吃晚饭,因未见有庙字,意欲寻人探询。再走不远,忽然发现田中庄稼未收获的一片竟似被人烧掉,远看房舍倒还整齐。这一临近多似被人有意破坏,还有两所被火烧毁,家家关门闭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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