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浪椎五 [5]
过程早已演练纯熟,所谓准备者,只是立刻就位而已。
因此他们就在这种等待的心情下过了两天近乎麻木的平静日子,每餐都有酒,都有晏红叶精心所作的菜肴,但可惜都是冷的,因为他们不能举火。
终于在第三天的午后,守值的青儿匆匆地过来道:“郎君!十里外尘雾扬起,是他们来了。”
薛天异神色十分平静,伸手拿起倚在门边的大铁椎道:“来了就好,红叶,你还可以行动吧?”
晏红叶道:“不妨事,青儿!把酒拿来。”
薛天异愕然道:“红叶!现在还有时间喝酒?”
晏红叶道:“怎么没时间,还早呢!枯等无聊,借这个机会喝点酒,也好使大家定定心神。”
薛天异道:“可是我们要先去埋伏定当。”
晏红叶笑道:“现在不能前去,尘头大起,这只是先头的开路部队,秦王是乘辇的,还在后面很远呢。”
薛天异道:“可是现在不去埋伏,回头就容易被人发现了,那批先头的开路部队,一定也都是好手!”
晏红叶道:“博浪沙是一处险地,秦王又是惊弓之鸟,他开路的先行队必然是好手无疑,正唯如此,我们才不能出去,听我的没错,绝对误不了你的事。”
薛天异显得很暴躁不安,晏红叶道:“你不信,我们把酒带到那儿去喝,我的判断绝不会错。”
她叫青儿取着酒,一起到山岩的缺口处,刚好可以看见山下的情形,可是,那些骏马的影子更近了,日光照着他们的甲胄兵器,耀眼生光,蹄声如雷渐渐移近了。
薛天异道:“现在埋伏的机会都没有了。”
晏红叶十分平静地道:“会有的,郎君,你耐下性子等着好了,即使没机会到预定的地方,这里也可以下手,以你的身手,凌空下击,想不会失手吧。”
薛天异闭口不言,那一队骁骑约莫有百余众,每个人不但手执长戈而且还身背长弓,腰悬铁剑,证明这批人都是武技精湛的好手,来到谷口时,为首的两名军官将手一挥,全队停了下来,那两人抬头了望,目光始终不离岩壁,尤其是薛天异与晏红叶预定藏身的地方,更是十分注意,过了片刻,那两名军官挥挥手,骑马的甲土立纣卸下长弓,搭上了一枝金仆姑长箭。
然后看他们一声令下,矢声咻咻,分别射向两边掩住洞口的乱草,既劲且准,约莫四十支长箭,分别射向两边,没有一枝箭落空,而且每枝箭都深陷进石里,可见这批箭手的劲力之强。
幸好洞里并没有人,那两名军官似乎满意了,挥手下令,一行人才又重新策马疾驶而去了。
晏红叶笑道:“天异,如果你沉不住气先去埋伏了,此刻不是丧身在乱箭之下了吗?”
薛天异红着脸道:“娘子卓见,多亏你了。”
晏红叶庄重的道:“现在我们各尽一爵,就可以出动了。”
青儿与晏忠上前,满斟了五爵酒,大家在沉默中喝了下去,晏红叶提铜-,才一举步,忽地眉头一皱,薛天异见状忙问道:“娘子,你怎么样?”
晏红叶咬咬牙道:“不要紧,走吧!”
说着话,额上豆大的汗珠滚滚下落,薛天异见状忙道:“娘子莫不腹中发作了,这可不能开玩笑。”
晏红叶道:“不管,无论如何,也不能误了兄弟的事。”
她勉强地移前几步,可是青色的衣裙上已渗出一片殷红,才向地上一坐,已听得一声儿啼。
张良连忙背过脸去,晏忠与青儿抢步上前,解开她的衣裙,青儿捧起一个小身子道:
“恭喜郎君,是位公子。”
薛天异道:“给我抱一抱。”
他接过一身是血的婴儿,在脸上亲了一亲,又亲了晏红叶的手道:“娘子,谢谢你,我去了。”
晏红叶道:“郎君!真不巧,我不能帮你的忙了,但是不要紧,晏忠也可以替手的,张兄弟留下照顾我,青儿去……”
张良忙道:“还是让青儿留下吧,我去……”
晏红叶道:“那怎么行,预算中就没你的份,为了垢妹,我们也不打算让你冒险的。”
张良激动地道:“嫂子,如果你们把我置身事外我就不是个人了,说什么我也要去。”
薛天异道:“这也是,山上并不安全,我们得手之后秦王的部属一定会搜上来的,兄弟并不能自保,原来是让晏忠保护他的,现在也不行了,倒不如跟我们安全点,至少我跟晏忠还能照顾他,还是让青儿留下吧。”
晏红叶道:“好吧,我们会在预定的壁洞中藏身,等待事成了之后,可以到那儿来找我们。”
薛天异回头过去看看,远处尘雾又起,一列人马如同长蛇般地蜿蜒而至,连忙道:“快点,再迟可真来不及了。”
他挟起张良,一纵落地,扒开预先掩好的地洞,叫张良躲了进去,洞中有一根绳子,还有两个小孔,开在外面的遮壁上,吩咐他道:“看见辇车经过眼前,就拉动绳子,动作要快才能陷住两座辇车,这个工作由青儿来担任,可能比你强得多,换你就差一点了。”
张良不禁微愠道:“大兄怎么看见兄弟比一个女孩子都不如了,你放心好了,我绝误不了事。”
薛天异笑笑道:“不是我看不起你,兄弟,你的才华是在行军布阵,运筹惟幄,掌握军机,设置韬略,另外非你所长,青儿能举动我的铁椎,你行吗?”
张良一怔道:“她有这么大的力气!”
薛天异笑道:“说了你也不会相信,以后你可以一试。”
说完替他掩好木板,敲了一下,以示道别,张良跪在地洞中,眼睛从小孔望出去,只能看见很小的一点范围,他的心却在激烈地跳动着,热血沸腾汹涌着。
慢慢地,马蹄声,脚步声移近了,张良可以看见一对对的脚移过去,牛皮的战靴敲在沙土上,阁阁之声,就像是敲击在他的心上,汗水直流,淌进了他的眼睛,将他的视线遮住了,张良心中一惊,这个时候,可不能出一点岔子,他连忙举起袖子,将眼睛擦了一擦。
等他把眼睛再度凑近小孔时,仍然只看见一列列的脚,一排排的靴子,他不禁焦急了,秦王的卫队怎么这么多,走了半天辇车还没来,正在焦灼之际,忽然听得外面一声暴喝,一如电般的暴击,接着人声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