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万里长征 古渡黄河观落日 凌晨应约 平林绿野斗灵猩(03) [2]
心还在想:“两小孩如此蛮横,即落他手,必受侮辱,犹如病后元气亏耗,这一妄用真力,病伤必发,更是不了。”正打算避重就轻,照着师传,强把真气沉稳,任凭对方打骂时,不料对方却着了慌,女孩首道:“三弟打死人了,你看怎好,”男孩气道:
“我几时在打伤他,所挨两拳都在肩臂之上,有什相干?定是你用新学来的内家重手将他打倒,还怪我呢!”少女接口道:“我先见这厮不似恶人,后又听出姓余,必是昨晚来客,只想试试铁扇老人徒弟本领多高,偷学他两招,我连手都未沾身,怎会打伤啊?
我想起来了,这人定是病后无力,被我们一引逗,将他气昏过去。早知他本领不济,还不如不和他打呢。”幼童道:“姊姊你倒说得好,师姊心爱的碗被他打碎,莫非罢了不成?”少女答道:“只是铁扇老人徒弟,怎会要他赔碗?师父、师姊回庵必怪我们,又和上次那样,连庵门都不许出了。”幼童道:“我到前庄送个信去,教人抬回医治,不许告诉师父,不就没事了么?”少女冷笑道:“别人怕你,这姓余的不会说么?依我之见,莫如抬到庵中,将人救醒,再和他装个笑脸,赔上几句话,请他不要告诉人,只说闲游到此,自己晕倒,被我二人救醒,比较好些。”
余式神志渐清,本想开口,既一想:“这两小孩武功竟在自己之上,并还认得师父,乃师必非常人,乐得将机就计,打听师父下落。”便装不醒,任其抬往庵中。本想到后再装醒转,哪知身刚扶向床上,兀自觉着心跳神乱,头昏口甜,恐吐狂血,只得勉强运气调神,暗中静养,又恐对方笑他装死,刚将眼微睁。少女正立床前,已先开口问道:
“你可是昨晚魏家姓余的客人?现在好一点么?”余式将头微点,觉着血又上涌,紧闭双目,不敢劳神。两小姐弟似颇愁急。女的低声说了两句,跑出房去。男童便凑近余式耳边,低声说道:“先前实是不知,我们不是外人,余师兄休怪我们。我姐姐知你犯痛,恐破真气,现偷师父灵丹与你吃,吃了好处甚多,痛也必好,只不过要养两天。如见师父回转,请你不要告诉,就说自己跌倒的。”话未说完,随听门外另一少女口音喝道:
“三弟越闹越不像话,如何把野男子也弄到庵里头来?”幼重大惊,忙迎上去,低语了几句,也未听清。跟着便有一少女走来,先塞了一九药在自己口内,又灌了半杯水。
余式觉着满口清香,刚吞下去,便听三人低声争论。偷眼一看,房中灯已剔亮,后来少女年约十六八岁,穿着一件蓝绸衫,生得长身玉立,光艳照人。心想:“此是尼庵,如何都是俗家装束,又有男孩?”后来少女已至床前,笑道:“余师兄,你为恶狗所伤,虽得转危为安,但是元气大伤,非家师所制灵丹不能复原;但是冉师叔与家师昔年为了一句戏言,不肯登门讨药,准备铁鹰寨事完,将你送往嵩山,去寻一灯上人医治,为此留书与魏国梁施主,令其照看,请你静养。他知家师性情古怪,如不投缘,任求无用;自引上门,更易见怪。他只知家师灵丹起死回生,并不知与冉师叔前有过节,为此命人劝余师兄闲游乘凉,使你在此三日之内自来此地。我们这座白云庵风景虽好,地势隐僻,三面溪流环绕,只有魏家来的那条通路,一向不许生人上门。人都知是魏氏家庙,一到前庄便被拦阻,以为你到这里必遇家师,只一谈问来历,知道无心至此,不是魏庄主违约指点,又系铁扇老人门下,决不坐视,原是好心。不料无心打碎茶碗,我师妹、师弟年轻淘气,先当来人有心寻事,后见不像;又误认由魏家指点而来,想试你的武功高下,等到听出来历,你已犯病晕倒,才着了慌。总算运气真好,家师灵丹本带身旁,不知怎会留了两粒在丹瓶内。此丹灵效甚多,任何危症服后定必痊愈,并还轻身益气,祛病延年。你中毒本重,冉师叔为想先保你命,余毒尚还未净,适才妄用真力,逆血上行,将闭藏肺腑的余毒发放出来,人虽昏倒,内里却不致受伤,再服家师灵丹,不须再到嵩山求药了。”
余式见那少女秀美温柔,平生初见,又听说有同门渊源,本想起床询问,被少女拦住,笑道:“此时药力未透,不宜行动,自家人何须客气。”余式也觉心中烦恶未消,头晕难起,便笑问道:“师姊芳名,双方师门渊源可能见告么?”少女笑道:“小妹祝燕玉,家师半残大师,与铁扇老人、冉师叔、秦陇诸侠均是多年至交。方才两小孩一是师妹尹霜娥,一是她弟尹商,除家师外,我们三人都是家师故人子女,幼遭孤露,蒙家师恩养在此,每日学点武功,等余师兄明日起来,再行领教。这里虽是尼庵,一则地势僻静,魏施主时加维护,从无外人足迹,只管安心静养,等药力发动,吃碗麦粥,便请安睡,明日再谈。称呼却要改过,唤我师妹好了。”余式闻言甚喜,忙道:“晚饭已在魏家吃过,只恐出来时久,主人悬念。”底下方想说庵中不便留住,稍好还是告辞回去,少女忽说:“庵外有人。”尹氏姊弟面色忽变,随手摘下墙上挂的宝剑,急匆匆往外纵去。
余式见二人小小年纪,那快身法,好生惊佩,因燕玉正在侧耳静听,未便说话。等不一会,燕玉面色忽转,笑道:“我早猜是魏家来人寻你,仇敌休说不知底细,就被访出一点踪迹,也不敢来捋虎须,他两姊弟偏要大惊小怪。”随听门外接口道:“师父行时原说今夜回来,不料会出远门,日前又说那样话,深更半夜会有人来庵前走动,如何能不留心呢?师姊专说现成话。”说时纵进两人,正是尹霜娥同了乃弟尹商,已由门外飞进。燕玉笑道:“你想此地素无外人足迹,对头已知师父隐居在此,如何敢来招惹?
不是魏家来寻余师兄,还有哪个?”余式见祝、尹二女连尹商全都那么灵慧韶秀,武功更是惊人,庵外来人,自己也曾留神静听,一声也未听出,竟和对面差不多,越发惊赞,一问果是魏凯奉了叔父国梁之命来看余式是否与庵主相见,到了庵前,因知庵主脾气古怪,不敢叩门,正在窥探,燕玉听出庵外有人走动,刚一开口,尹氏姊弟便同纵了出去。
燕玉功力甚高,人又聪明,早料不是对头贼党,故未追出,随即说起三人身世。
余式才知她有姊弟三人,均是前朝忠烈之后,祝、尹两家又是至亲,只为霜娥之兄尹成与燕玉之姊燕琼本是表亲,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情根早结。两家父母见他二人郎才女貌,便结了亲。又以先人殉国,遗命不许儿女谋干功名,一同隐居在嵩山附近,仗着数顷祖业,务农为生。小康之家。本极相安,两家均是祖传武功,山中常有虎狼,鼎革之初,地面上不大安静,两小夫妻又都好武任侠,常时同往嵩山行猎,寻访异人,或向少林寺中高僧求教,已成习惯。这日又同去嵩山,打来一只猛虎,正走归途,恰巧铁鹰寨老贼侯元洪之子玉面仙猿粉金刚侯鼎同两贼党入山访友,看见燕琼美貌,上前调戏。这时两小夫妻新婚不久,行猎时同了几个朋友,多是会家,本在一起行走,燕琼忽然口渴,往取泉水,又不令丈夫跟去,致与小贼狭路相逢。小贼虽是名父之子,武功也自不弱,但因老贼只此独子,从小娇惯,大来酒色荒淫,把身子淘虚,就这样,燕琼仍非其敌。尹成恰巧赶来,见爱妻独斗三贼,势已不支,一时情急,连发三镖,将小贼打伤,随猎同伴又赶来相助,三贼全被围困,眼看成擒,燕琼又因小贼出语污辱,心中恨急,斫了他一刀。众人正下杀手,被少林寺元相和尚撞见,知道此仇一结,全家休想活命,忙即劝止。为防小贼回去搬弄是非,一面将三贼送往庙中养伤,仗着与侯氏弟兄有交,连夜赶往铁鹰寨,据实相告,说小贼不合调戏人家妇女,致有此事,不能怪人。何况对方事出无知,望贤昆仲对子侄们务要劝告,今日幸遇贫僧,否则岂不送命?老贼自知理亏,命又来人所救,再三声言,说小贼不好,决不许他报复,一面命人接回小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