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往事达从头 [2]
穆宇凡坐在对面,见他语气异常,顿生惊觉;罗玉磷毒针才举,连忙闪电般疾探右臂,一把向他肘间扣去,失声喝道:“贤弟,快住手”那知手指尚未触及罗玉麟,眼前人影一闪。罗玉娥突然长身而起,向后缩退三尺,堪湛将他五指避开;紧接着,针尖透衣,已打入臂内。
罗玉麟脸上一阵抽动,猛一咬牙,又把毒针拔了出来;掷在穆宇凡面前桌上,颤声道:
“大哥请看,针尖有血没有?”
穆宇凡隔了一张桌子,略迟片刻,欲阻无及,顿时惊得变了颜色。骇诧莫名地道:“贤弟,你这是为了什么?”
罗玉鳞嘴角含着一抹凄凉的惨笑,低声道:“为什么?难道大哥还不明白?”
穆宇凡茫然道:“愚兄到此不过顷刻,贤弟无一言解释,速然出此下策,愚兄实在不明白……”
罗玉磷仰面长吁,眼中泪光盈盈,激动地道:“大哥,自从结义十年迄今,我敬你有逾同胞,兄弟之间时常规过劝善;天大的错误,我没有欺瞒过大哥,也真诚接受大哥的责备。
但是,却没有想到大哥的心,竟是这样狠,这样毒……”
穆字凡惊呼道:“贤弟你”一脸茫然,不知从何说起。
罗玉群突然提高声育,凄厉地道:“我没有你这个兄长,我也不配和你称兄道弟。我是个无耻无行的人,你又何必至此还惺惺作态?”语声微顿,喘息着又道:“你如有意毁我,算不了什么,但你不该用这种手段。红石堡祖传百年清誉,难道你也准备尽皆毁去?十年结义之情,难道还不能换得你一丝顾念怜悯之心吗?”
穆宇凡骇愕膛目,一时不能作声。这时候,罗玉群面色已由白泛青,两唇乌黑;额角上开始渗落下豆粒般汗珠,呼吸重浊,显然毒性已经发作了。
穆宇凡浑身一震,颤声说道:“贤弟,任何事都可以慢慢说明。愚兄如有亏负之处,甘愿领受天罚;只求你给愚兄最后一次机会,让我先设法止住你的毒伤……”
然而,这些话只换来罗玉磷一阵轻蔑而激动的冷笑。他一手扶桌,一手横掌作势,不使穆宇凡接近自己;接着,又端息着说道:“你不用再假作仁慈了。十年交往,到今天我才看穿你的真正面目。我恨你!恨透了你!恨透你这种虚伪奸诈的小人!老实告诉你吧!这支碧芒毒外本是为你准备的……”说到这里;语声微顿,脸上忽又泛起一片凄迷悲怅之色,稍停又道:“可是我罗玉麟堂堂大丈夫,岂能跟你一样阴险卑污?你能无情,我罗玉磷不能无义。再说,你虽不仁,秀娥大嫂却是位可敬的嫂嫂,侄儿尚在襁褓……十载情谊,我苦思三日三夜,终于不忍下手……”
穆宇凡接口道:“贤弟既然未忘旧谊,又因何出此下策?”
罗玉娥充耳不闻,退自继续说下去“……何况我即使杀了你,一样无法洗刷所受的差垢。错是我铸成的,我只恨自己。何忍再使无辜的嫂嫂失去丈夫,稚龄的孩儿变成孤儿……
所以,我决心毁了自己,成全你的愿望。从此以后,天下荣宠集于一身,穆大哥,你应该满足了吧?
但你总有一天,会发现虚名谬誉都是假的。你毁了我,自己并不能多获得些什么。你会永远内疚于心,一辈子遭受良心的谴责;你会活得惭愧,活得痛苦;你会懊悔用卑鄙可耻的手段,牺牲挚友性命换来的,仅是一个空洞的希望。‘神剑双英’的美号,你没有办法一个人承受;双剑折一,你也不可能成为天下第一人的。到那时候,后悔便已经太迟了……”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似乎已将胸中积忿倾吐尽净;神志一懈,身子连晃了几晃,砰然跌坐椅上。穆字凡好不容易才得到插口的机会,急忙正色道:“贤弟,你说了半天,究竟因何而起?至少也该给愚兄一个明白吧……”
罗玉磷气息越来越短促,伸出颤抖的手;从桌上抓起那封拆口信函,用力掷向地上,沉声道:“事因证据全在这里,你自己拿去看吧!”
穆手凡俯身拾起信函,匆匆拆阅,顿时冷汗遍体,变色道:“贤弟,你中人离间之计了,愚兄可以指天为誓,绝没有……”话犹未毕,忽然发现对面椅子上的罗玉群神情透出异状。穆字凡大叫一声:“贤弟”猛然欺身而上,扬指疾点罗玉磷前胸“华盖”穴。不料指力尚未发出,罗玉磷突然双目怒张,霍地挺身而起,厉声道:“不准碰我!退开!”声出招出,’飞出一掌,重重撞在穆字凡心口上。
穆宇凡闷哼了一声,直被那一掌震得踉跄倒退四五步远,两眼一黑,险些栽倒。他用力摇摇头,强抑住内腑翻腾的血气,二次又扑上前去;双手齐出,一圈一收,分别捏住了罗玉群“曲地”、“神门”两处穴道。但触手一片冰冷,罗玉麟嘴角渗出一缕污血;高大的身躯已经站立不住,缓缓倒了下去……再伸手一探鼻息,呼唤竟已弱不可辨了。
穆字凡心中一阵酸楚,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悲呼道:“好兄弟,你这是何苦”
红石堡总管罗福说完了惨变经过,脸上老泪纵横,抽搐着又道:“当时,老奴就在花园门口。目睹堡主倒地,立即奔八厅内抢救;一面令人飞报内宅,可是一切都太迟了……等到夫人闻讯赶到,堡主早已气绝身亡。”
江涛默默听完,也情不自禁,满脸都是泪水。滞湘女侠林素梅更是俯首坠泪,悲不可抑。大厅中寂然无声,许久许久,没有人开口。最后,还是江涛一声长叹,打破了死寂,哺哺说道:“现在我才明白,原来诸般祸因,都由那封信函而起……”
罗福含泪颔首,道:“是的,惨变原因,全由那封怪信引起。可惜没有人知道信里写了些什么,竟使堡主为之愤意轻生。”
江涛讶道:“那封信不是在穆大侠手中么?难道他后来没有吐露内情?”
罗福叹了一口气,道:“没有!穆大爷在变起之后,众人忙乱之际,带着那封信独自离开了红石堡。从此再也没有出现江湖,十余年来,影讯全无。”
江涛骇然一惊,道:‘漠非他真的做了愧对盟弟的事……”
林素梅却毅然摇头道:“不!十年深交,我敢说大爷绝不是那种人。”
江涛诧道:“那么,他因何不辞而别,连跟夫人见一面也不肯呢?”
林素梅幽幽道:“他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也许他觉得误会未能冰释,无法对我交代;也许因为光夫临终前那一掌,震伤了他的要害,急于觅他疗伤……也许也许那封信中果然隐藏着重大秘密,事关先夫清誉,他不愿让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