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镜花水月,好事多磨 [5]
日正当中,两人来到一处山坎边。
东方白停住不动,目不转瞬地望着坎沿。
“小黑,怎么回事?”卓永年觉得奇怪。
“师父,你看!”
“啊!这是……马儿失蹄踏陷的痕迹。”
“水宝那天晚上跑的正是这方向。”
“你是说……”
“极有可能,水宝就是在此地失足遇险,夜暗骤马,马失蹄,人被颠飞坠坎,剩一匹空马跑回客店。”
卓永年上前审视了一番。
“这真的有可能!”卓永年皱起了白眉,声音略微带激地道:“坎坡陡峭,深不见底,人栽坠下去……”
“我下去查看一下!”东方白的声音已发了抖。
“用飞索悬垂。”
“好!”东方白立即从筐篮中取出一盘特备的丝绳,只筷子粗细,但相当坚韧,毫不迟滞,把绳头结牢在坎边树根上,然后反身拉绳,迅快地向下滑落。
坎坡上杂草野树丛生,一会儿人便没了影子。
卓永年坐在坎边静候着。
东方白落到十丈左右,坡势趋缓,已可留手住足,他放牵了丝绳,连抓带滑而下,又下降了十支左右,坎底已经在望,他的心一直是跳着的,现在加速狂跳起来,他怕到坎底看到的是一具腐尸。
一块碎布勾在树枝间,布片带血已经变黑。
东方白一颗心像是要夺口跳出,拿下布片一看,呼吸骤然窒住,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直了,他记得水宝衣裤的颜色,这正是衣裤的碎片。
许久,他才回过气来,迅快地落到坎底。
落脚处有几块半埋在土中的山石。
东方白仔细一察看,几乎就要发狂,山石上斑斑血迹,似在撕裂他的心,十有九,水宝已经遭遇了不幸。
他手脚发麻,脑海里嗡嗡作响,几乎不能动弹。
僵了半刻,他开始搜索,坎谷不大,很快地便搜遍,可怕的景象没发现,但却发现许多野狼足印,这比预料的景象更可怕,人跌落,不死也是重伤,碰上浪群,必膏馋吻,一个美丽活泼的少女,被野狼撕食,其惨状岂堪想象。
人死留骨,至少有些残骸,但什么也没见。
狼有把猎物拖回巢穴的习性,现场不见残骸,十有九是被拖走了,何处去觅狼穴?
这真的是尸骨无存了。
东方白的情绪狂乱得像是失了魂,跌跌撞撞地在坎底胡窜。
这坎谷只有一面是陡壁,其余三面都是连接莽林的小斜坡,在野狼而言是四通八达,三方面都可畅行无阻,山区广袤无涯,狼迹随处可见,根本无从追觅。东方白当然是不死心,搜索的范围愈来愈大,最后脱离了坎谷。
石室里,三恨先生斜据石桌在享用烤野兔下烧酒,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水宝坐在相对的位置,手里也抓了只兔腿,女孩子总是比较斯文些,她是撕着吃,不像三恨先生就口啃着吃,只是两只酒碗却一般大。
“师父!”水宝睁起又圆又亮又大的眼。
“叫先生,师父太俗气。”
“是,先生。”
“你想说什么?”
“先生的医术真高明,能在五天之内接好断腿。”
“应该是八天,在我救起你的那一天便给你敷了药,只是你人在昏迷中不知道而已。”灌了口酒,抹抹嘴又道:“如果你的断腿让它冷上三天,可就要大费手脚了。”
“先生恨女人,为什么要救我?”
三恨先生勃然作色,眼里爆出可怕的寒芒。
水宝惴惴不安地望着他。
久久,三恨先生吁了口气,神色和缓下来。
“丫头,以后不许提这句话。”
“是!”水宝舒了口气。
“这……”他不准别人提,但自己却又说了下去道:“这算是投缘吧,也许是年纪大了,想法会改变,我忽然感到寂寞,人生一世,草逢一春,得在世上留点东西,如果就此与草木同朽,是件可悲的事。”
“先生想留什么?”
“留我冠盖天下的奇术。”
“怎么留法?”
“丫头,你少装佯,你明知我破誓收你为徒的目的,还要明知故问?”
“咕!”水宝掩口笑了一声。
“丫头,你不想死了?”三恨先生转了话题。
“我想通了,死是愚行,活着总是好的,为臭男人而死太不值得,当然,最主要的是为了我娘,我如果死了,我娘会伤心而死,那我就大不孝了。”
“嗯!说得对,但只对一半。”
“为什么?”
“我也是臭男人!”
“不!”水宝咬咬下唇,一副天真的神情,道:“天下的男人部是臭的,唯独先生除外,就像……”说到这里倏然住了口,大眼睛眨呀眨的。
“就像什么?”
“就像先生说天下女人都是贱的,但却收了我。”
“好丫头,哈哈哈哈……”
“先生!”水宝等三恨先生笑够了才开口道:“学医不容易,一定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来学,对不对?”
“我传你的不是正统的歧黄之术,而是别出蹊径的旁门奇技,急需的可以速成,高深的叫当然要假以时日,以你的天份,不出三年定然尽传我技。”
“先生,我觉得我很笨!”水宝有些忸怩。
“人必须要带二分笨,换句话说就是憨直,如果聪明过了头,行事必走极端,在八天之前,我不会说这种话,因为我一生自认聪明绝顶,结果自误一生,被江湖人目为怪物,是你使我想法改变。当然,既任矣,则持之,除开你,此性不移。”
“哈哈哈哈,……”水宝放声笑了起来。
东方白在林樾间盲目地闯了近两个时辰,一无所获,怕卓永年等得心焦,怀着痛苦而绝望的心情,折回坎顶卓永年等待之处,果不其然,远远便见卓永年在坎边蹀躞,不时伸头下望,焦灼之情表露无遗。
“师父!”东方白打了声招呼。
“小黑!”卓永年疾迎两步道:“怎么样?”其实这一问是多余的,东方白那份颓丧的神情已说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