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11]
“你真不愿提,真早忘了?”
“可不,人大了几岁,懂的多了,也学机灵了,吃开口饭,苦过了头儿,等到能不吃这碗饭了,还不图荣华,不图享受图什么,要是老这么苦一辈子,不是跟自己过不去么?”
“倒也是,”马标吁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人活在世上没几年,干吗这么认真,这么死脑筋,至少也得图它一样,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他站了起来。
玉琴脸色突地一白,也站了起来:“那我就不留你了,好在都在这儿,以后还会碰见。”
“说得是,老爷子跟大伙儿那儿,请你代我致个意。”
他走向门。
玉琴没动,脸色白得厉害。
马标到了门边,手握上把手,要开门。
姑娘玉琴仍没动,苍白的嘴唇,泛起了轻微的颤抖。
马标突然转过了身,一双发红的眸子直逼玉琴姑娘。
玉琴姑娘突然捂脸哭了。
马标身子泛起了轻颤,连声音都发了抖:“玉琴……”
姑娘玉琴猛抬头,满面泪渍,颤声道:“你走好,我不送。”
“你何必还这么苦自己。”
“我没有,你走啊!”
“玉琴……”
“走啊,我全当没见着你,就跟从前一样。”
从前她又何曾能丢开。
“我是要走的,可是不是现在,我也不愿意这么走。”
“那你什么时候走,你想怎么走?”
“玉琴,别跟以前一样,还勉强我定下来。我现在不只是混江湖,我现在干的还有别的事,我终于找到了自己,别勉强我,我求你,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样?”
“要不然我宁可苦自己一辈子。”
“好,你的心肠够硬,越来越硬了。”
“玉琴,你不知道……”
“我没有不知道的,老尤都告诉我了。”
“呃,”马标一怔。
“我勉强你了么,我说了么?”
马标又一怔,瞪大了眼:“玉琴,你……”
“我怎么,你还要我怎么说?”
马标一脸惊喜,一步跨到了姑娘玉琴面前:“玉琴……”
姑娘玉琴突然一头扑到了马标怀里,失声痛哭。
马标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两个人谁也没说一句话,但是,这已经很够很够了。
良久,良久,姑娘玉琴缓缓挪离娇躯,低着头道:“我不求现在,我等你,等多久我都愿意。”
“谢谢你,玉琴……”
“我想通了,打你走的那一天我就想通了,你知道这么些年我是怎么过的?”
“我知道,可是我……”
“你知道就好,什么都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到班子来一定是有事儿,你去办你的正事儿吧,别耽误了。”
“玉琴……”
“我说的是真话,你还不知道我?”
马标毅然点头:“好,我叫老爷子……”
门外一声轻咳,韩庆奎推门走了进来,道:“尽是些琐碎事儿,忙都忙不完。”
玉琴姑娘低头擦泪。
马标窘迫地道:“老哥哥,咱们不外,我不言谢了。”
韩庆奎吁了一口气,拍了马标一下:“兄弟,你不知道,这么些年来,可憋死老哥哥我了,玉琴是个好姑娘,她对得起你。”
“我知道。”
“那么现在老哥哥我做主,你们俩的这件事儿,就算订了,待会儿在这儿吃饭,咱们好好喝它两盅。”
“老爷子。”
玉琴姑娘突然跪了下去。
韩庆奎忙扶起了她:“起来,起来,这是干什么?”
玉琴姑娘道:“老爷子二……”
“什么都不要说了,大伙儿一家人似的,还用说什么?”
玉琴姑娘低下了头。
韩庆奎转望马标:“兄弟,心事儿了了,说你的事儿吧!”
三个人落了座,马标谈龙刚,又谈大姑娘,再谈到龙刚的任务,以及大姑娘的安排,最后他道:“为了成全小妹她的一番心意,我只有给她出这个主意了,恰好自己的班子来了,我当然来找老哥哥您……”
“原来如此,那是一句话,兄弟,只是她行不行……”
“放心,老哥哥,不行我也不给她出这个主意了,只要有人给她说一说,排一下就行了。”
“她是工……”
“跟玉琴一样。”
韩庆奎点了头:“那我得给她安排两出!”
“不用,老爷子,”玉琴道:“让她顶我上。”
马标一怔。
韩庆奎忙道:“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天津卫老过我的没几个,那帮黑道上的您还不知道,看完了戏他们准动脑筋,一动脑筋,那位姑娘不就很容易的打进去了么?”
“对,”马标点了头:“好主意。”
“兄弟,玉琴的玩艺儿你是知道的,北六省的第一名角,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顶她上。”
马标道:“这个……”
“老爷子,马标说过不错,绝错不到哪儿去,您何不请她来当面看看,要是行不更好么?”
韩庆奎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也好,那就这样吧!”
马标猛可里站起:“事不宜迟,咱们没多少时间了,我这就去,行就这么办,不行咱们也有较多的时间想别的办法。”
“那好,你去吧,等你吃饭。”
“您先跟大伙儿说一声,让大伙儿心里有个准备,半个钟头我就赶回来,玉琴,我走了。”
“路上小心车。”
“我知道。”
马标像一阵风似的走了。
“玉琴,去把大伙儿都叫来。”
“是。”
玉琴出去了,没多大工夫,屋子里又是黑鸦鸦的一片。
韩庆奎把事情告诉了大伙儿,大伙儿一听,没一个不振奋,个个磨拳擦掌像要上阵似的,居然没一个反对。
不但没一个反对,还个个都抢着要为大姑娘说戏,这份热情,这份同仇敌汽的真诚,委实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