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章 利剑断铜指 疑心起情澜 [10]
祁灵闻言暗惊原来方才和铜脚叟的谈话,竟在自己毫无知觉当中,为独孤叟全部听去,虽然无关宏旨,毕竟说明自己警觉太差。
其实这是祁灵的过份惊讶;他没有想到自己警觉松驰的原因是由于身在枫林山庄,而且是深入禁区,自然心神放宽,未能凝神一志,更何况独孤叟的功力又是如此的精深呢?
祁灵在一阵自惭之后,忽然又想起一个凝问,连忙问道:“既然尹前辈钓饵功败垂成,丧失性命,那来人就应该斩草除根,灭除后患,为何他当时又不下手于丛姑娘?”
独孤叟微笑道:“老朽虽不在场,可以想得到,既有神州丐道门人在场,不能毫无顾忌。
最妙的,他对尹藤施行报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更要借诸丛姑娘和祁小侠之口,转播华山罪恶,加深华山难辩之词。”
祁灵忽然想起方才拿出来的铜脚指,摆在手掌之中,说道:“此人功力无甚了得之处,不应该是当年血染丛氏满门的人,老前辈请看这个铜脚指。是晚辈还攻五剑之后,削落当场。”
独孤叟接过铜脚指,仔细地观察了一回,抬起头来,向祁灵说道:“此人虽然不是当年川中血案的主凶,却是与他有关,凭他的功力不敌小侠是实,但是,请恕老朽放肆,要在四、五招之内,削落脚拇指,显然有诈。”
祁灵也觉得独孤叟料事如神,来人既然不是铜脚叟,他这铜脚指之落,自然是有意鱼目混珠嫁祸江东之嫌,如此说来,正如自己方才大胆论断,这人是立意动摇华山剑派的根本,如此,必然是华山剑派的仇人,从这方面着想,难道独孤叟不能有所得么?
祁灵正要问到此一问题,铜脚叟此时接着说道:“掌门人此次突然出山,是否获有线索?
如有可寻之象,铜脚应先服其劳。”
独孤叟叹道:“中原武林看来无关,老朽才动念到边陲去走动一趟,可是依照如今情形看来,无须老朽走动,枫林山庄目前应防安宁无日了。”
铜脚叟遽然一惊,一正身形,默然无言。
祁灵也惊觉到独孤叟深虑之处,不无道理,这人既然在紫盖峰上掌毙银须虬叟,难免就有来华山寻衅之举,但是祁灵突然又豪气顿生,暗自忖道:“要是那人敢来枫林山庄,一定擒住他,问个水落石出。”
转而又一念,想道:“独孤叟料事如神,何不从本派仇人处着想?或许可以得到若干蛛丝马迹可资寻找的关系。”
独孤叟忽然叹了一口气对铜脚叟说道:“本门弟子,极少走动江湖,对外未结冤仇,数代以来,在枫林山庄平安无事,逍遥世外,如今突然有人栽诬,老朽竭力寻思,毫无所得,师弟你能……”
刚说到此处,独孤叟忽然一停,铜脚叟也顿时一惊而起,祁灵也听到远处似有人在走动。
独孤叟向祁灵微笑说道:“祁小侠!不幸为老朽一言所中,枫林山庄从此以后,安宁何日?难能预料了。”
言犹未了,就听到一声极其悠扬的金钟敲动。
铜脚叟霍然说道:“掌门人请和祁小侠在此稍坐,待铜脚出去会会来人。”
祁灵闻言也站起身来说道:“晚辈身受两人之托,若然是紫盖峰上那人,晚辈正要质问清楚。”
独孤叟说道:“老朽暂在此间,静候师弟和祁小侠的讯息。”
铜脚叟躬身应是之后,稍一迟疑,转身摘下墙上的长剑,佩在腰际,便和祁灵走出石室,向庄前走去。
祁灵在和铜脚叟走向外面的时候,沿途但见枫林山庄极少有人乱自走动,一切安宁如常,只是在每个要道与房屋之外,肃然站着几个劲装的人,腰际佩着一式长剑,脸上丝毫没有露出惊惶之意。
祁灵看在眼里,心里暗暗佩服,枫林山庄不愧是华山剑派的根基所在,门人个个进退有据,井井有条。这一份遇事不乱的镇静,不是普通江湖帮会所能做到。
走到大厅,迎面四位前发齐眉,后发披肩的童子,迎上来,分列铜脚叟两边,其中一人躬身说道:“启禀掌门师祖,来人解剑碑前不解剑,反出手将解剑碑劈倒,现正在门外,与两位师叔理论当中。”
铜脚叟微微一皱眉头,转头向祁灵说道:“祁小侠!老朽临时想到一个疑问。”
强敌临门,铜脚叟此时还若有其事的想到一个疑问,祁灵倒是有些惊诧,当时便说道:
“老前辈之意?……”
铜脚叟说道:“既然能够血洗丛少玉满门。而且能够随手一掌,震毙华山剑派门下二代弟子,他们何不在十数年前直接寻到华山,以遂其心意?既然不愿明日张胆来与华山派为仇。
又何必在十数年后,寻上华山派的枫林山庄?小侠觉得这其中,容有疑义之处否?”
祁灵思索了一下,然后笑道:“此事错综复杂,扑朔迷离,已令人无法以常理衡量,老前辈你我且到庄前,少时多少有些分晓。”
铜脚叟点点头,挥退四个小童。便和祁灵两人迈步走到庄外。
刚一出门,便听到庄外有人哈哈笑道:“华山剑派自称剑法无双,我们今天就要领教领教这无双剑法,除此之外。别无所事。”
接着有一人说道:“尊驾何人?到华山枫林山庄如果仅系为了较量剑法,在下谨代表敝派,欢迎二位入庄待茶,另订较量之法,像如此考证武学,果真的兵刃相见,不仅有伤和气,而且易生意外。”
祁灵一听华山派的人,能如此委婉说来而且又不亢不卑倒是难得。
这时候门外有人沉声接着说道:“你们给我回去,请你掌门人出来,像你们这等脚色,也配在我们面前讲话。”
祁灵觉得这人说话太过猖狂,目空一切,当时忍耐不住,便勃然迈步向门外奔去。
铜脚叟却自伸手一拦,含笑说道:“祁小侠你是否要看看华山剑法能否独成门派?”
铜脚叟话未说完,又听到门外华山派弟子厉声叱道:“尊驾如此成心挑衅,上门欺人,如此就休怪华山派对待尊驾不稍客气。”
对方似乎没有讲话,只听得呛啷啷一声,想是长剑出鞘,祁灵回头对铜脚叟看了一眼,便自一拧身形,飘然而起,直掠门外,刚一在门前落下脚,就看到庄外广场之上,已经有人在持剑盘旋,活开步眼。
祁灵一上眼便看到对面持剑而走的,正是在衡山紫盖峰上被自己削落一个铜铸大姆脚指,假冒铜脚叟的老者。
此时但见他落脚轻盈,身形沉稳,左手环抱一支黑黝黝的长剑,右手微伸胸前,在飞快的活开步眼,疾走如飞。远在两丈开外,站着一位年龄相仿的老者,屹立不动,眼神却瞪在刚一出庄门的祁灵和铜脚叟的身上。
华山派迎敌的是一位年约五十上下人,也是左手捧剑,右手护胸,在活动身形。
祁灵一看便觉得华山派这位二代弟子,果然不愧剑派正宗的高徒,身动如飞,神定如一,已经深谙击剑之个中三味。
可是,再看对方,气定神闲,脚下行云流水,俨然击剑大家的气派。
祁灵暗自心惊,忖道:“这人在紫盖峰上虽然剑法不弱,可是出手攻招,收剑落式之间,看不出有何特别精奥的功力,今天的情形,就俨然不尽相同了。”
回头看时,铜脚叟已站在身边,祁灵正准备问话,只听得铜脚叟轻微地咦了一声,脸上颜色,顿形沉重。祁灵轻轻地问道:“老前辈以为如何?”
铜脚叟摇头说道:“来人不可轻视。”
祁灵接着问道:“武林之中,使剑闻名的有青城、武当,老前辈看出他是何派身形。”
铜脚叟摇摇头说道:“此人脚踏迷踪,是剑术身形中的最高境界,如果他手中长剑,能配合脚下进退左右的方位变换,华山剑派这第一场就难保不败了。”
言犹未了,那人已自抢得一瞬机先,清啸一声,长身一扑,左手长剑顿化乌龙,右手一摆,起身一招极其正宗的剑式“笑指天南”,长剑疾化乌星一点,直取华山弟子面门。
这人如此闪电抢出第一招,祁灵觉得这一招“笑指天南”在平淡中显出精奥的功力,击剑如此,誉如一流高手,应当无愧。
铜脚叟却自微笑说道:“今天可以伤得此人,追寻线索了。”
祁灵不觉为之讶然。
祁灵方才已经觉得这人一招“笑指天南”,深得击剑术个中三味,在平淡中蕴含有无限玄机,平凡一招,却已显示出深厚的功力,为何铜脚叟言下有轻视之意?
这也不过是一瞬之间,祁灵发觉眼前情势,突然大变,华山派那位二代弟子,就在对面那人一招笑指天南出攻式未达七成,突然身形盘旋折进,手中长剑换手出招,快得令人分辨不清举手招式,剑光突化万蝶穿花,一连数招,威力大增,只能看清楚最后一招,仿佛是这一抡攻之势的收式,身形斜走,剑走轻灵一式“万道金蛇归云壑”,逼得对面那人几乎脚步紊乱,败走无门。
祁灵不禁赞道:“华山派果然名不虚传,这一抡独创招式,轻灵,严密,攻势凌厉,是为剑术精华所萃,只是晚辈奇怪,方才对手那人……”
祁灵没有说完话,铜脚叟呵呵笑道:“祁小侠!华山剑派尽力于起手一招,数十年于兹,未尝稍懈,方才对手虽然功力不弱,但是一接华山起手剑式,他仍然难免手足无措,败走无门了。”
祁灵闻言心里一动,旋即点头说道:“是了!贵派融兵法与剑术于一炉,确是高明。兵法有云:敌未动,我不动,敌已动,我先动。击剑起式能确实掌握此一要点,占尽机先矣!”
一提到兵法,祁灵忽然若有所触,转身向铜脚叟说道:“老前辈!贵派既能融兵法于剑术,岂不用兵法上曰:‘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之说法么?”
铜脚叟也顿时大悟,点头高赞称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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