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回 绝壑耀奇辉 氛雾若云迷海色 腥香收毒物 兽虫如织赴鲸吞 [22]
法镜怒火中烧,不顾招呼鱼象,忙率同党急追。遥望敌人已然相继飞入洞内,内有一道遁光在后,快进洞时,忽由遁光中飞出一片五色烟霞,晃眼舒展开来。全峰上下立似笼上了一层轻纱。洞外空空,敌人一个未出,只峰顶一株老松树上蹲着一只苍猿,仿佛本来就在树上,态甚闲逸,那么电掣星飞、雷火弥空的险恶景象,竞一毫不现惊恐之状。知道适才敌人正占上风,并无败相,不知何以如此,好生不解。心中猜疑,飞遁神速,已率众同党飞抵峰前。因急切间看不出那五色烟霞威力大小,先已受了挫折,料定敌人如此作为,必有机谋,恐又上当,不敢造次。决计先将阵法布开,再作计较。忙唤住众同党,在斜对面一座高崖上停落。随将布阵用的旗门取出,交与预定同党,如法施为。偏生天都、始信两峰相隔颇远,明知敌人故意把人分作两地,以为犄角策应之计,但是敌势强盛,人数又多,出于意料,稍微疏忽便要受算,必须统筹兼顾。再则自己又是刚到不久,敌情虚实深浅未及详询,虽然阵地大广,不免有许多弊害,也是无可奈何,只有豁出多耗心神,将两峰一起围困阵内,然后相机行事。这一来,天都。始信两峰全被围在旗门以内,占了很大一片地面。
法镜乃崆峒派中能手,本就怀仇多年,处心积虑,立意报复来。加以才一上场便为仇敌所伤,又伤亡了几个同党,益发仇深恨重,恨不能把所有法力全使出来,将仇敌消灭净尽,才能消忿,故此开场情势十分猛恶。那阵法早经炼就,飞行又快,发动异常神速。众同党领了旗门,连同法镜的中央主位,共是六座旗门。晃眼工夫,便各按去向方位,分别在当空立定,将旗门往下一撒。先只是一片烟光,略闪即隐。法镜见旗门列好,将手一扬,一声迅雷过处,环绕始信、天都二峰的五个方位上,半悬空中突然各涌现出一座大旗门,高约数十百丈,上出峰头只十余丈,植立五色烟云之中,全阵地共占有十里以上方圆。旗门现后,法镜随又手掐灵诀,如法施为。手指处,各旗门上烟云暴涌,五色光华接连闪动,晃眼烟光布散开来,弥漫当空,宛如一片极大的五色烟幕,将两座峰头团团罩住,但离峰头甚高,却未下压。
法镜紧跟着由怀中取出一面上悬金镜的小幡,朝五座旗门上一阵展动,同时左手扬处又是一声雷震。幡顶金镜突放出一片昏惨惨的乌光,照向五方旗门之上。镜光到处,只闪得两闪,旗门倏地隐去。等五座旗门相继隐去,先前烟光全都无迹,阵地以外仍和平常一样,天色只在先现旗门的界限以内,昏蒙蒙,下雾也似,峰外景物全被遮没,什么也看不见。法镜手中小幡已然脱手飞起,植立在阵中心主位之上,即化一幢乌云涌住。
一面金镜已放大丈许,虚悬当空,乌光惨惨,风车也似,时缓时疾,不住向四外翻转。
法镜同了一干党羽便立在镜的下面,立处略微靠后一些,每当镜光转向前面,人便隐去。
似此昏沉景象,一干妖僧妖道又是时隐时现,出没无常,越显得阴森愁惨,若有鬼气。
法镜先疑敌人以退为进,故意避入洞中,待机而动,突然发难,布阵之时颇存戒心。
一面严加防范,并令诸同党暗中戒备,甚是谨畏。及见阵已布就,并无丝毫阻滞,心气不禁为之一壮。又料敌人知道此阵厉害,不是对手,不得已闭门暂保,意欲易攻为守,以待外援。暗忖:此阵本极神妙,自己为了敌人法力甚高,不是庸手,并在阵中藏有十二都天神煞。休说敌人,便将这两座山峰一齐毁灭也非难事。此来攻阵,固是送死,便是敌人闭门不出,洞外设有禁制或是法宝防御,也禁不住阴雷攻打和煞焰神火长久祭炼。
此时我且容你苟活些时,等一切施为俱已停当,罗网周密,教你知道厉害!心中打着如意算盘,一面暗中行法,欲俟十二都天神煞埋伏停当,立即发动阴雷煞火攻山,准备连峰带敌一齐化为劫灰。
这前后经过,已是三个时辰过去。法镜先前怒火头上,只见金华北山诸敌赶来,匆匆遥望,既未看清人数,又值忙于布阵,仇敌方面许久未动,渐渐志得意满,一心想使敌到全灭,毫未留意阵外去。不料正在阵中施为,都天神煞刚刚设好,待要向敌厉声挑战之际,忽听空中一声大喝,随见一道红光彩雾拥着一人冲入阵来。法镜巴不得此时有人攻阵,施展他阵法威力,又以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这立阵以后的第一次来敌,必须先给仇敌看个榜样。匆促之间未暇寻思,来人又在极浓烈的光雾环绕之中,看不真切,照着来时行径声势,分明是个强仇大敌。不问青红皂白,忙将阵法转动,放敌人网。第一次出手便施全力。一面催动阵法,一面施展十二都天神煞,手指处,当空宝镜首散出百丈乌光惨雾,将来人罩住,同时五座旗门一齐涌现,阴雷似雹雨一般打到。镜光照处,红色光雾立即消散,光中人影随同坠落。无数阴雷再往下打,来人立被震成粉碎。法镜因在主持阵法,没想到来人会虎头蛇尾,死得如此容易,并未看清敌人形貌。
铁帚禅师虽与法镜一路,因为上来受挫,看出敌人并非易与,始终存有戒心。这时因牛清虚自为敌人法宝所伤,遁入左近山谷之中,不曾随来,此时阵已布好,仍未见到,自己人均有法镜所给灵符,可以出入无阻,牛清虚和自己并还是随同炼法之人,万无被阻在外之理。他法力固不如法镜,似此寻常伤势,不碍大体,有了这些时的医治,早该到来,虽然所去山谷恰巧偏在天都左侧,不在阵地以内,这里布阵也断无不见之理。按说应该早来,为何阵已布好,人还没有见到?心中好生奇怪,但仍以为两峰敌人俱已入洞,并未见出,那山谷地势隐僻,仇敌事前想不到会有人入内医伤,早早派人埋伏在彼。
牛清虚法力颇高,身有不少法宝,并非庸手。强自宽解,有心去与法镜商量,着人往探。
无如布阵正在紧要的当儿,自身所掌旗门又是最重要的一面,急切间不能分身。及见法镜都天神煞已将布好,牛清虚人还未到,心正悬念,忽见红光冲人,有人攻阵,虽也和法镜一样认定来了强敌,可是心有所注,又不似法镜正以全力应敌,处于旁观地位,红光一散,瞥见落下一个道人,甚是眼熟,不禁大惊。当时五门上阴雷已朝来人集中打下,满空满地,碧阴阴雷火横飞,形势酷烈异常,除了中央主持人,万难阻止。情急万分之下,一面大声疾呼:“是牛道兄!”同时人便急飞过去。
牛清虚人已化为灰烬了,法镜尚未觉察,见铁帚禅师忽离守地,于雷火光中急飞过来,心方惊疑,未容喝问,猛又听空中喝:“老秃驴!你这阵法果然厉害。且教你先发一个利市,如何?”语声未歇,随瞥见一道红线般的电光射向始信峰上,落地现出一个瘦小枯干、状如雷公的道装少年。法镜见状,已知中了敌人算计,再听铁帚禅师满面悲愤飞来,大喝:“红光中人是牛道兄,我们中了敌人借刀杀人诡计!”不禁又急又痛,愧忿交加之下,怒火如焚,不等双方话完,把镜光一转,照向对峰上,咬牙切齿,两掌往外一扬,随手大片阴雷碧焰朝那少年照直打去。只见对峰洞外起了一片云烟,就在这神光离合之间,洞门倏地大开,少年业已飞入,所发阴雷也似雹雨一般打到。洞口内忽飞出一蓬光霞,那大片阴雷正与迎面,纷纷爆裂,化为云烟四散,洞口随又隐去,光霞散布开来,仿佛在洞外加上一层彩绢,看似一片轻烟,一任万千阴雷连连攻打,震撼得山摇地动,兀自不能损伤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