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有客从东来 [1]
九月的黄昏,中州道上,平畴阔野,极目千里,衰草连绵,在西风残照之下,越显得秋凉凄清。
此时,官道东头,烟尘滚动,一双铁骑并辔电驶而宋。马上的骑士竟是一对文生装束,俊美无比的弱冠少年。
这二个少年,一个生得面如冠玉,剑眉星目,鼻如悬胆,唇红齿白,眉宇之间,英武之气.咄咄逼入,一身白绸长衫,坐下是一匹白色骏马。
另一个是一身淡灰色衣衫,跨下乌骓马,神采容貌一如乃弟,只是眉目之间,较为平易,似不如乃弟英气逼人。
这双俊美少年是同胞兄弟,兄名凌岳,弟名凌蔚。
这时凌岳辔头略松,抬头望望天色,说道:“夭时已晚,我们且先到前面找个宿处,此地已进入归德府境,明天再打听那郭老先生的住处,蔚弟,你可记得前年小师叔去岛上看我们时,不是夸赞过黄河鲤鱼的鲜美吗?我们今晚倒要好好吃它一顿,大快朵颐。”
“岳哥,黄河鲤鱼固然要吃,但小师叔曾说过,中原人物鼎盛,待明日取回‘剑诀’和‘神武真经’后,我倒想会会中原人物,看看是否以师父他老人家十几年的苦心教养,能为他老人家一申海天孤愤。”
凌岳正要答话,凌蔚突然勒住坐马,遥指西北角一座乱坟,
诧异地说道:“那是什么呢?”
凌岳连忙勒马,顺着他的手指,居莴临下看去,发现十数丈外的乱坟之间,隐隐可以看出是躺着一个人。
“岳哥,咱们过去看看吧,看样子咱们又有闲事要管了。”
凌蔚说罢,放马驰去,凌岳也纵马追随。
二人来到乱坟之前,一齐跳下马来,向着那躺着的人走去。
只见那人仆地而卧,看不见面貌,一身玄色劲装,肩头、背脊都有破伤血污,一口单刀落在身旁丈外的草丛里。
凌岳走到跟前,伸手在那人身上略一抚按,随即把那人翻过来,向凌蔚叫道:“蔚弟,快把九转还魂散和续命玉青丸递过来,这人还可救活。”
“且慢!”凌蔚一面察看那人面貌,一面用手指拨开那人的眼皮看了看,说道:“我看此人,是中了五毒门下的血影毒功,而且体内尚有淬毒暗器未曾起出,虽已即时闭住要穴,但为时过久,内腑已伤,得先用‘玄阳真气’为他疗清内腑淤毒,再用‘吸星冷玉’吸出他体内暗器,然后哺以丹散,始能复元,只是此人是否善类?值得救否?还请岳哥作主。”
凌岳闻言,不禁笑道:“不怪师父和小师叔均说贤弟心眼多,就此一点为兄已比你差之不可以道里计了!不过……”
凌岳一顿,又庄重地说道:“无论此人是否善良,你我都需立刻着手救人,那怕救活之后,发现他是十恶不赦之人,再追他性命,现在也决不能弃之不顾。”
凌蔚躬身唯唯受教,但接着又道:“天色已晚,我们何不先给他敷上伤药,带往前面镇上客店,再为他逐步治疗,岳哥以为如何?”
凌岳连忙说道:“蔚弟之言甚是,为兄先以‘玄阳真气’为他疏通内腑经脉,贤弟可用敲穴透脉法助他一口真气,把他带到前面镇上再说。”
说罢,凌岳即把那人扶起,盘坐地上,右手紧按着那人的“命门穴”上,运气行功,将“玄阳真气”注入那人体内。
凌蔚也运真气,骈指直点那人玄机、气门、将台、七嵌章门、期门、丹田等前身七大主穴。
只听一声呻吟,那人已慢慢睁开眼睛,醒转过来。
凌岳连忙说道:“兄台不可稍动,赶快运气行功,俟我以‘玄阳真气’助你行满一周天后,有话待到前面再说吧。”
那人闻言,两眼露出感激之光。
那人微微点点头,遵嘱而行。
他兄弟行功已毕,凌蔚拾起那人的兵器,将那人扶上马鞍,两骑三人,在暮色朦朦中徐徐而行。
不多一会,三人来到一个不算太大的镇甸。在镇西头的一家客店前,停了下来。
店小二一见凌氏兄弟衣饰华贵,而且带有病人,连忙上前招呼。
凌蔚首先下马,吩咐小二开一间双套的大客房,准备酒菜,特别是做两道新鲜的黄河鲤鱼,把马喂足草料,又关照店小二说,不听招呼,不准进上房来。
凌氏兄弟把那伤者扶进房内,即由身边取出一对形同如意的墨玉,动手为那个人治伤。
约一个时辰,凌蔚以“吸星冷玉”吸出两根五毒透骨针,与几粒血魂毒砂。
凌岳复用“玄阳真气”为其疏通奇经八脉,并从身上掏出一个玉瓶,倾出一粒丹药,叫那人眼下。
这时店小二送来酒饭,安排妥当。
凌岳对那人说道:“朋友,再过两个时辰,药力行开后,你的
伤很快就复原啦,现在不妨趁吃喝的时候,把你遭事的原因,说给愚兄弟听听。”
那人听了,面带悲情,眼含痛泪说道:“小可王涌,承蒙二位搭救,此恩此德,没齿不忘,不独如此,而且小可的恩师泉下有知,亦当感谢二位。”
凌蔚见王涌年纪约在二十左右,五官端正,此时虽在伤后,眉宇间仍透出一股英豪之气,显系武功已有相当的根底。
他知道这人定是个性情中人,当即说道:“王兄不必如此,扶困援手,本我辈江湖人份内之事,我们就边吃边谈吧!”
凌氏兄弟与王涌酒过三巡,王涌叹息一声,说道:“二位恩公,我幼失怙恃,五岁即由先父好友敝业师郭晴川夫子抚养,家师一介寒儒,早岁曾追随顾炎武亭林老先生,遍历国境,志在勘察地势,谋图大举。
自亭林先生驾归道山后,家师就卜居此镇东南的陈庄,以课徒教子为生,家师膝下有子女各一人,师母早逝,因此师徒父子四人相依为命。
五年前家师故友,海山异人哈一气,西岳侠尼悟修来陈庄探望家师,家师因本身不通武事,而且我又天生无一点读书才性,乃命我随哈师去学武,师妹玲姑亦蒙西岳侠尼收在门下,带往华山。
我随哈师习武五年,因思慕师父,乃于二月前回到陈庄探望。
家师见我回来,高兴万分,师弟小川几年不见,出落得甚是聪明可爱,我满以为从此可以奉养师父,好好享几年家人乐趣。”
他说到这儿,满面的愁容未曾消失,顿了顿又道:“谁知五天前的深夜,师父忽然将我叫醒,满面惊惧地说道:“涌儿!你快带师弟连夜逃出归德府,否则我们一个也活不成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