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 [2]
那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够离开这个绝谷,找到灭门的元凶,替双亲及铁青云父子三人手刃亲仇。
又是春暖花开的一年。
立春刚过,在这薄雾迷蒙的清晨里,“千佛山”后的“黄石崖”,忽然在深不见底的深谷中,传出了一声清越的长啸。
接着一条人影在岩壁上以矫健的身手,如灵猴般的往上攀爬。
几次惊险的动作,使人不禁替他捏了一把冷汗,也不觉让人怀疑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能够徒手,从这么深的谷底,巧妙之极的由下面窜了上来。
这个人的体力似乎有些不继。
他在陡直的岩壁上,选择了一块突起的石块上面坐了下来。
山风强劲,吹得他不停的摇晃,更让人为他的大胆而啧啧称奇。
休息了半柱香的时间,这个人又站直了身体。
他向崖顶望了一望,然后身子一拔,如飞鸟冲天又拔高了数丈,在力尽之时,双臂猛的一挥,一个转折,又升高了两三丈。
接着他脚一瞪岩壁,如翔鹰盘旋,节节升高,眨眼又双手吊住一棵长在崖边的矮松,人一翻就坐在了树干上。
就这样攀高了数次,这个人已经距离“黄石崖”不足十丈。
在阳光乍现,穿透山岚的刹那,这人已如轻烟一抹,忽地由崖边振臂急升,然后像一片落叶飞旋两次,人就停在了平坦的山崖边。
这时候没有半个游客,要不然这个人猛古丁的由深谷中飞上崖顶,保准会把人给吓得半死,在不然也会把他当成了神仙般的膜拜。
而这个人的穿着打扮,也还真的是奇异莫名,活脱像个野人一样。
只见他长发披散,身上的衣服居然是一块一块不同的兽皮连结而成。
脚上的鞋子也是如此,腰间别了一把钢刀,身上还披了一件十分破旧,连颜色都分不清的风氅。
虽然他的外表穿着像个野人;但若细看,这个人却颇为出色,而且年纪也十分的年轻。
他最多只有二十岁,有一双斜飞入鬓的剑眉,朗如星辰的双眸,配上挺直的鼻梁,厚薄适中的嘴唇,还的确是个少见的美少年。
不错,他就是十三年前,从这崖边坠落深谷,而大难不死的仇天云。
十三年后,他已经练成了一身绝艺,恍如隔世的回到了人间。
其实以他的一身修为,他早都可以离开这座绝谷。
然而他为了尽一份孝道,在“潇湘儒侠”和“百毒神君”相继过世后,他一直等到守孝三年满了之后,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站在崖边好一会儿。
然后大踏着步子,沿着山道开始往山下行去,孤单的身影,转眼间就消逝在浓荫密处。
济南城外,柳丝款摆。
黄昏时分,炊烟袅袅。
仇天云站在这处残垣断壁的废墟前,足足有两个时辰,而动都没有动一下。
往事历历,虽然时隔十多年,却一幕幕清晰的在他的脑海浮现。
他能很清楚的记起这儿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
甚至于当初此地每一个房间内的摆设,以及每一件东西的位置。
眼前他仿佛看到了一个稚龄童子,天真无邪的穿梭在厅堂间,而一对雍容慈祥的中年夫妇,并肩站在花园里欣赏着落日余晖。
而厨房里,几名仆妇正忙着晚餐的菜肴,长工们则整理着马厩的草料,而铁敬尧和他的哥哥,却在一角舞着钢刀喂招,做着晚课。
这是多么祥和温馨的一幅画面。
可是突然间,四处燃起了大火,一张张熟悉的脸孔,全都布满了惊悸。
在惨嚎中,他们一个个倒在了血泊里,十几名黑衣蒙面人,狞笑着一下子就摧毁了一切。
手起刀落,鲜血染红了夕阳,染红了每一个房间,染红了每一个他最亲的亲人的胸膛。
十三年了,十三年来仇天云早已学会了把悲恸深埋心底。
但此时此刻,触景生情,他却再难忍住内心的伤感,而不由得眼眶泛红,紧紧握住腰侧的刀把,全身起着轻微的颤抖。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轻笑忽地传来。
仇天云慢慢的转回头,他立刻就看到一个满脸油垢,身上脏兮兮,一双眼睛却黑白分明的年轻乞丐,正望着他吃吃笑着。
好白也好整齐的一口牙。
仇天云第一个印象,就是这个乞丐竟然有一口编贝也似的牙齿。
“喂!你这个人站在这里已经快两个时辰了,动都没看你动一下,在发什么神经啊!”
这乞丐上下打量着仇天云,发现他穿得不伦不类的,忍不住的又笑了起来。
仇天云蹙着眉,又转回头。
“喂!我在跟你说话哪!”这乞丐摇晃着身子,来到了他面前,眨着一双大眼睛,歪着头道。
仇天云瞪了他一眼,抿着嘴没有吭声。
“嘿!我知道了……”年轻乞丐毫不畏怯的回视着说。
“你知道什么?”仇天云没好气的开了口。
“哇!原来你不是哑巴啊!”年轻乞丐夸张的叫了一声。
“我看你才有病,无聊到居然可以站在一旁注意我一两个时辰。”冷冷的看着对方。
这乞丐楞了一下,为之语塞。
也难怪,仇天云若是有神经病,那么他岂不是脑子也有问题。
这就和有一个笑话一样。
有一个人和别人说张三他们真无聊,打牌打了一个通宵,结果人家问他怎么知道,而这个人竟然说他在旁边看了一晚上。
为了表示自己可不是那个更无聊的看牌人,年轻乞丐赶紧道:“谁注意你了?我……我只是刚好路过这里两次,看到你像个木头人一样,怕你中了什么邪祟,这才好心的招呼你一声,你……你真是狗咬吕洞宾……”
仇天云冷漠道:“那么谢谢你的好心,我需要安静,不希望人家来打扰我,你现在是不是可以离开了呢?”
“稀罕”这年轻乞丐嘀咕一声,自语道:“真搞不懂有人会对一座废墟有兴趣,人够怪做出来的事情也怪。”
仇天云不再理他,又坠入了回忆里。
这乞丐并没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