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两桩公案 [1]
“江湖”这两个字,不知是谁替武林道起的名字,把武林比喻江湖,那真是再恰当也没有了。
长江大湖,哪一天没有风浪,纵是风平浪静的时候,一样波澜壮阔,后浪推前浪,滚滚不绝。江湖上也是如此,多少人争名夺利,弱肉强食。诡风添波,层出不穷,又何日无之?
今年春天,平静了一段时间的江湖,又扬扬地传出两则惊人消息。一是以毒药暗器驰誉武林的四川唐门,老当家唐天纵忽然失踪。一是以迷药、迷香名满天下的南海温家老当家温一峰,也在前一阵子无缘无故不知去向。
据说这还是年前的事,因两家子弟当时都守口如瓶,没有吐露只字,因此直到三个月后,才渐渐传扬开来。
四川唐门和南海温家,一在天南,一在地北,本来这两个老当家的失踪,怎么也连不到一起,但因两家老当家失踪的时间,同在阴历年前,已使人感到巧合,如若再听听江湖上盛传的谣言,那就更神秘更奇妙了!
据说两家老当家离奇失踪之后,家人都曾在老当家的枕头边捡到一颗黄豆大的珍珠。
捡到珍珠,也并不稀奇,只是这颗珍珠上,还刻着一个比蝇头还细的朱红“令”字,就因为珍珠上有这个“令”字,事情就显得不简单了。
“珍珠令”,江湖上几乎从末听人说过。“珍珠令”,它是代表某一个人?还是代表某一个组织?江湖上传说纷纷,但没有一个人能说究竟。
“珍珠令”劫持两家老当家,目的何在?如今已经过了三个月,依然石沉大海,没有一丝线索。除了两家的人还在到处寻访,“珍珠令”三个字,在江湖上轰传了一阵子之后,已是事过境迁,渐渐被大家淡忘了。
四月清和雨乍晴,这是一个好天气!
开封城东大街的泰源当,是城中首屈一指的大当铺,座北朝南,光是墙头上那个大“当”字,就足有两丈来高。进门是口道木夜屏风,同样写着一个比人还高的“当”字,正好挡住了路人的视线。
穷得上当铺,总是伯人看见的。
这是下午未牌时光,泰源当门口,来了一个年轻人。这人是个青衫少年,看去不过二+出头,人生得挺俊,修眉朗目,文质彬彬,像读书相公,但头偏偏背了个三尺长的育布囊,那不像雨伞;
倒像是随身兵器,这和他这个人有些不大相称。
青衫少年跨进泰源当大门,穿过小天井,走近柜台前,轻咳一声,叫道:“掌柜的。”
老朝奉戴着花镜,正在帐台上打着算盘,慌忙站起身,望了青衫少年一眼,立时堆笑道:“相公要当东西?”青衫少年点点头,伸手从怀中摸出一颗穿着金线的珠子,递了过去。那颗珠子,足有鸽蛋那么大小,色呈淡黄,宝光夙寡,一看就知道是价值连城的珍珠。
老朝奉接到手上,用手掂了掂。抬目问道:““相公要当多少?”
青衫少年道:“五千两银子。”
凭这颗珍珠的价值,何止上万,但五千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老朝奉可不得不慎重将事,眯起老花眼,总得仔细再瞧瞧。
这一细瞧,老朝奉一颗心几乎跳了出来。为什么?这颗珍珠上,赫然刻着一个朱红的“令”字!
老朝奉脸上一白,但随即变成喜色。这情形当然瞒不过青衫少年,但他却只作末见。
老朝奉故意端详了好一阵子,然后满脸堆笑,说道:“相公这颗珍珠,价值连城,要当五千两银子,并不算多……”青衫少年道:“那是说掌柜的要了?”老朝奉陪笑道:
“只是五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青衫少年道:“怎么,你不收?”老朝奉忙道:
“不,不,小店开的是当铺,哪会不收,只是五千两银子,老汉作不了主,要请东家过目。”
青衫少年点头道:“好吧,那你就去请东家出来。”老朝奉道:
“相公是小店的大主顾,请到里面奉茶,老汉立即着人去通报敝东。”一边说话,一边已打开柜台右首一道大门,连连躬身道:“相公请到里面坐。”青衫少年也不客气,举步跨进店堂。老朝奉陪笑让坐,一名小厮立即端着一盅茶送上来。
老朝奉把那颗珍珠双手递还,说道:“相公先把珠子收好,等见了敝东,再取出来不迟。”青衫少年见他这般说法,也就接过珍珠。
揣回怀里。
老朝奉跟那小厮咬着耳朵低低说了一阵。那小厮连连点头。
飞快的出门而去。
老朝奉陪笑适:“敝东住在南门,老汉已经派人赶去禀报了。”
青衫少年道:“多谢掌柜。”老朝奉乘机问道:“老汉还没请教相公贵姓?”青衫少年道:“凌。”老朝奉又道:“听相公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吧?”
青衫少年道:“颖州。”他好像不愿多说,是以回答得极为简短。
老朝奉陪笑道:“好地方。”这是客套话,青衫少年只是微微一笑,没有作声。
这么一来,老朝奉也无话可说了,取过水烟袋,燃起纸煤,呼噜呼噜的吸起烟来。
过了约有顿饭工夫,只见从外面走进一个身穿蓝布大褂、紧扎着裤管的中年汉子,这汉子生得紫脸浓眉,甚是魁语。中年汉子身后,紧跟着那个赶去通报的小厮。
老朝奉赶忙放下烟袋,站起身,含笑道:“来了,来了。”青衫少年跟着站起,那中年汉子已经跨进店堂,目光打量若青衫少年,朝老朝奉抱拳一礼.说道:“胡老说的,就是这位兄台吗?”
老朝奉连连点头道:“是,是,这位就是颖州凌相公。”一面又朝青衫少年笑道:
“这是敝东门下大弟子郑时杰郊大爷,敝东近年很少问事,大小事儿都是这位郑爷作主的。”
青衫少年拱拱手道:“原来是郑爷广郑时杰抱拳还礼道:“不敢,在下奉家师之命,特来请兄台在驾一叙。”青衫少年道:“在下是来典当东西的。”说得是,当铺是认货不认人的,能当则当,不能当则罢。
郑时杰含笑道:“家师听说兄台当的一颗价值连城的珍珠,要当五千两银子,按照同行规矩,。上千两银子,就算大生意,须得双方面议,因此务请冗台在驾一行才好。”
青衫少年淡淡一笑道:“既是如此,在下只好走一趟了。”老朝奉陪笑道:“是,是,凌相公和敝东当面谈妥,那是再好没有了。”郑时杰一抱拳道:“兄弟替凌相公带路广当先举步往外行去。青衫少年跟着走出店堂,老朝奉一直送到门口,连声说着:“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