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回 危楼囚弱凤 恶水跃龙驹 [3]
这一作贼情虚,想由楼后花林中穿出,借着水面上树枝掩蔽,免得被人看破,恰由斜对面小楼之下经过,上面恶奴刚刚回转,灯光外映,认出二女撑排急驶,还没想到别的,笑问:“你两姊妹往哪里去?”二女一听,当是有心盘问,越发心慌,又见花林不远,忙即加紧前撑,装不听见。
恶奴看出二女神态慌张,这时水已高涨,离二层楼面不过数尺,相去才得两丈,当地灯光又明,看得毕真,恶奴连问不答,便绕着栏杆赶去,高声喝问。二女见不是路,回顾楼上人已多惊动,纷纷出看,忽想起花径大厌,由内绕行,更易被人追上,一面勾着沿途树木,用力急驶,刚壮着胆子,故意怒道:“你管我呢,夫人命我们去接外老太爷,要你多问!”恶奴闻言,已有几分相信,又听对面楼廊上少女怒喝,抬头一看,正是玲姑。因二女走后,想起庄中大水如何走法,人又不曾折回,心中疑虑,隔着楼窗向外张望,忽听对楼众声喝问,定睛一看,二女驾了木排,正由对面楼旁驶过,心中惊喜,忙即翻窗而出,凭栏怒喝了几句。众恶奴听出果是女主人所差,自无话说。
二女回顾主人在楼上出头喝骂,心中一定,走得更快,哪知弄巧成拙。老贼所派恶奴,不知狗子当日往来前后,心神不定,以为人在后楼,匆匆赶到,上去一问,见后楼一带空无一人。楼下地势较高,头层还未淹没,两行楼柱和走廊挺立水中,暗沉沉的,绝好藏伏之所,与老主人所料一点不差,觉着后楼重地,不应如此疏忽。寻到张泰,问知狗子不在,本想命各地守望的人传话,请其回来,等上一会,把老贼的话说到再走。
因自恃多年心腹旧人,问知张泰领头防备,便埋怨了几句。这班恶奴,均极势利,知道狗子忤逆,这位老大爷并不吃香,立时反唇相讥,并说:“不是老庄主,也不会全庄被淹;庄主早已说过,老头子的话听不得,再有人来,无须禀报,惹他生气,我给你把话带到就是。后楼无人把守,乃是庄主诱敌之计,另有埋伏,也不必你费心,各自请罢。”
来人大怒,知他主仆骄横自恃,无理可讲,气冲冲便往回赶。到了楼后一看,木排不见,就势挖苦说:“你们这里连一副木排都会失踪,莫要诱敌不成,反被敌人偷去东西,就笑话了。”恶奴张泰人极刁狡多疑,又知自己人不曾走动,虽料敌人作怪,心中惊急,表面还是嘴强,硬说被水冲走,对面楼上恶奴闻得双方争论,出来指说:“排被二女撑走,过去不远。”张泰一听,便生了疑心,当着来人,还顾面子,推说夫人有事借用,并非外贼,催着来人坐一小船回去。
人刚一走,张泰越想越觉二女行动鬼祟,如奉夫人之命,怎不明言,又将外人木排偷偷驾走?如向玲姑询问,也不致于当时发难,偏因玲姑心中悲愤,房门紧闭,又未点灯,恶奴知她正气头上,不敢惊动,老贼所传的话,又颇重要,忙即命人去往前楼禀告,并说二女奉了夫人之命往请外老太爷,刚走不久。狗子到了前面,和同党商量布置了一阵,想起方才毒打玲姑,暂时还难和好,恰巧新纳一妾,刚由附近楼上用船接来,便在前楼,和几个心腹同党款待近日来的名武师,没有回去。正想命人探看玲姑气消也未,忽听人报,说奉命探看西山崖敌人动静的人归报,七星子果在陈四所居往来出没,当地别无人家,也许去往陈家扰闹。狗子一听,便料双方勾结,报信人不敢明说,用话暗点,勾动前情,正在愤怒;张泰便命人来说起前事,心想:“陈四虽是至亲,形迹可疑,平日无事不轻上门,玲姑如果想要接他,早就该说,为何背我行事,不叫别人,却令两个心腹小丫头私驾木排前往,明与敌人勾结,暗通消息。”当时怒火中烧,暴跳如雷,立传严令,命人驾船进赶,非将二女擒回不可。
二女第一次驾排逃走,水势又大,本无幸免,总算命不该绝,狗子怒急心昏,以为两个小女娃容易追上,只命四个恶奴同驾快船往追。四人八桨,还有一土人摇橹,又抄近路前去,逃没多时,转眼便可追上,去的人都无什武功。传令之后,怒冲冲驾了小船回转后楼,前后相隔不远,一晃就到,玲姑自然又受一番苦痛,暂且不提。这一面二女之中秋菱最是胆大机警,见主人出头,恶奴已不再喝问,所行又是后院房少之区,途中虽有几处楼房,一则水面较宽,又留了心,由黑影中穿过,上面防守的人,近的两处业已得信,知是女主人所差,远的侥幸未被发现,倒底相隔尚远,这一吵被狗子知道,事便危险,一面警告同伴,一面加紧前行。又走不远,回顾后侧面暗影中有了火光,定睛一看,乃是一条细长小船由斜刺里驶来,方自惊疑,忽听后船大声呼喝:“夫人喊你们回去!”相隔已只六七丈远近,船上数人运桨如飞,认出前楼几个恶奴,不由心魂俱颤,哪里还敢开口。
那一带水面又宽,无处躲避,眼看来船越追越近,二女年幼力微,在水中撑了这一段,已是手酸汗流,这一胆寒心慌,更撑不快,耳听恶奴同声喝骂,内中一个已拿了平日打人的皮鞭,立向船头,说:“二女万逃不脱,再不停船,被我们追上,先打三百皮鞭,再拖回去活埋。”另一恶奴想因晃眼追上,又知女主人通敌,照狗子脾气,万无生理,想起以前为了毒打土人,被玲姑大骂的仇恨,索性口发狂言,竟说:“夫人已被庄主吊起,你们还想与七星子送信,岂非送死!”说时,双方相隔只剩三丈远近,二女闻言,心胆俱裂,一个已大声哭喊救命,秋菱在前颤声哭喊道:“哭有何用,真要不行,我们投水寻死好了。”
话未说完,无意之中一篙撑去,觉水太浅,震得虎口生疼,想起还有里许来路便是西山崖,这地方当初曾经来往过两次,所行之处,下面是一大堆乱石,猛触灵机,忙用竹篙一试,果然底下都是石头,旁边一块离水面不过两三寸,心中一动,仗着木排小巧,连用竹篙,朝水中急试了几次,料知不差,忽生巧计,回顾后船相隔,已只两丈,船头恶奴长鞭业已扬起,准备再稍隔近,便一鞭打来,船追更快。百忙中手持长篙,朝下面山石上用足全力一撑,正赶后面一浪打来,二女情急之际用力又猛,木排立似箭一般顺着浪头涌处往前驶去。后面的船见前面木排随浪急驶,相隔又远了丈许,也不想想二女年幼力弱,不能持久,稍停仍可追上,无须忙此一时,心里一急,六桨同飞,忙即往前急追,也打算就着浪头顺流追上,做梦也未想到下面乱石林立,又尖又锐,中间还有两根石笋,宛如刀剑,挺立水中,这一冲,去势太猛,后面又有浪来,炔上加‘快,一冲两丈多远,恰巧驶到前排驶出之处的乱石上面,船随浪头往下一落,下面乱石一齐出水,恰巧撞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