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蛮徼投荒 苦心寻良友 仙山疗疾 无意得丹经 [6]
明夷子、大呆山人每日访查藏书秘钥,小弟兄三人原也跟着搜寻,终无朕兆。后来姚、金二人功力大进,往往练习剑法舞到酣处,把人影、剑光融会一片,直如电掣龙翔,化成两道寒光,在悬崖危石上面上下飞流,滚来滚去。看得黄潜定目艳羡,无可奈何。
照例将功课做完,或是攀萝们葛,上至崖顶,掇拾芳华,同搜异果,相与采食,言笑为欢,或是共下危崖,借观灵药,沿溪访胜,入谷探幽,就着绝涧惊湍,临流濯足,逆瀑嬉泉,激水同升,共为赌胜。直到夜色瞑瞑,林没飞鸟,才同赋归来,再理夜课。
这日,二人因见黄潜忽然想起心事,神志不属,便拉了他同坐危石边上,闲谈解闷,渐渐谈到剑法精微。黄潜自从有了悟境,连日观剑十分技痒。闻言大为欲动,坚欲借剑一试。姚、金二人均在年少,童心未敛,先因师长嘱咐黄潜肺脏受伤,仅服灵药保命,用不得力,有时上下危崖,须要留心将扶,尤其不可任其相随试剑,以免创处再裂,不易复原,故每当黄潜跃跃欲试,还能守戒,从旁劝止。嗣见他山居既久,早晚打坐养静,病容全去,气体日益康健,也就不大在意。又加黄潜再三相嬲,只求背师略试能否,浅尝辄止。姚鼎还在迟疑,金成秀比较心粗胆大,又是脸软,一时情不可却,便允了他。
黄潜高高兴兴接过金成秀手中剑,先也只想略试即止,缓缓练上几套解数,看看自己剑境如何,将来能否出人头地。谁知仙传剑术与寻常武家传授不同,招招相连,变化无穷,非内功有了根底,不能轻举。先走两三式,还不觉怎样,心中一喜,便加了点劲,七八式后,渐觉吃力,胸前发胀微痛。当时休歇原可无碍,偏又心高好胜,不肯示弱,强忍着舞下去。以后式益微妙,耗费精力也更甚,猛然一阵头晕,觉着旧病复发,想要收住势子,力不从心,哪还能够。一个雁落平沙之势,从离地两三高落将下来。这一剑本暗藏着一个变化,须在将落未落之际,化成一个蜻蜓戏波之势,再一微起,方能落地。
可是黄潜人在空中已然头晕,再也不能变招收式,眼看头下脚下,身子折不转来,快要撞在危石之上。刚暗道一声:“不好!”忽然急中生智,两手一合,紧握剑柄,把剑尖朝地直冲下来,意欲借着剑尖着地,避开危险,略缓下落之势,再行翻身,纵过一旁,免得头触危石。
旁立姚、金二人先见他无师之传,居然神会,还在拍手相赞。后见他越舞越急,脸红筋胀,已恐有失。刚要唤止,黄潜身已纵起,由上而下。二人见他手足乱伸,使不上劲,情知不妙,连忙一同飞身上前接应,已是略为迟一步。刚刚飞近身侧,只听锵锵两声响过,火星四外飞溅,黄潜手受巨震,虎口崩裂,业已力竭神散,将剑脱手。因是宝剑着地之势,头脑虽未撞在石上,身子已斜横过来,纵不坠下悬崖,也必身受重伤无疑。
还算好,姚、金二人双双抢到面前,姚鼎首先一把将他抱住,金成秀也帮同将他扶向一旁坐定。二人既恐良友病危,又恐师长怪罪,连剑也顾不得去拾,各自从囊中取出所带的灵丹,忙着塞入黄潜口内。又嚼碎了一粒,敷在他虎口上。
过了一会,黄潜神志渐定,除觉胸前微痛,与初上终南时相仿外,尚无别的痛楚,以为不致碍事。正说无妨之际,忽见金成秀一口宝剑不在,只佩着剑匣,忙道:“金师弟,你的剑呢?”姚、金二人闻言一看,危石坪上薛厚苔肥,哪有剑的踪迹。这一急又非同小可。尤其黄潜因失却良友宝剑,更是难过。姚鼎宽慰他道:“师兄不必忧急。此剑乃师父当年炼魔防身之宝,别人拿去,不能久用。即使失落,拼着受点责罚,前去禀告,只消师父运用玄功,立时便能收转。不过我二人入门不久,道力浅薄,不能到此地步罢了。这石坪虽然自崖腰突出,孤悬天半,却是其平若镜。宝剑若在石上,必然放光,隐匿不住,想是适才被师兄失手坠落崖下去了。师兄旧病新发,不宜劳顿,请在上面守候,待我二人急速下崖寻找。如果真个被人无心拾去,收回到底也要费些手脚。”说罢,匆匆同金成秀援崖而下。
二人去了一会,不见回转。黄潜心中老大不安,走至石边一看,二人已往涧壑中寻找去了。静心细一寻思,记得撤手丢剑之时,那剑明明刺到石上,虎口受震崩裂,觉着奇痛难握,立时松手,借劲刚一翻身,便被姚、金二人赶来抱住,扶向一旁,并未将剑带起,怎会甩落崖下?心想:“神物锋利,碎石如粉。彼时曾见石火星飞,莫非像飞将军没羽箭,被自己无心中刺入石中去了么?”想到这里,便信步走了过去。那剑刺到的地方,碧薛中裂成了一个尺多长,三寸来宽的石缝。因为苔薛肥厚,三人脚底又轻,四外并无伤损。缝隙不大,远观仍是平匀一碧,非身临切近看它不出。黄潜见石已刺裂,四外不见一点零星碎石,很似天然生就,已经奇怪。及至俯身往石缝一看,见裂痕深达三尺以上,上丰下锐。暗影中再一定睛注视,似有一件数寸长的东西插在隙底,仿佛剑柄,连忙俯身地上,伸臂探入,果然是个剑柄。知道所料不差;心中大喜,手握剑柄,往上便拔,仙剑锋利,业已深入石内,被石夹住,拔不出来。!日病新发,不敢过于用力。正要起身去唤姚、金二人,忽觉剑柄有些活动。试稍用力顺手往上一带,微闻下面石裂作响,锵的一声,一道青光,剑已随手而起。
黄潜正欲持剑起立,猛见隙底光华耀眼。再一低头审视,石中裂痕顿阔了些,隙底现出一个苍玉匣子,匣子上现有四个朱文篆字,光华法灿,照得隙内通明,耀人眼目。
猜是丹书、剑诀出现,不禁喜得心头怦怦跳动,立即如前探取。无奈那玉匣横置缝中,两头还有些须紧嵌石内,急切问取它不出。中间一截石缝稍狭,又不能伸向两旁削刺,更恐毁损仙书,不敢造次。匆匆赶向石边,探头一看,姚,金二人不知寻向何方,不见人影。知道仙书出现,非同小可,恐惊动外人,前来攘夺,不敢高声呼唤,略唤了一两声。一时欢喜忘形,也忘了胸前胀痛,拨转身便往洞中跑去。
明夷子和大呆山人正在后洞深处闲坐,相隔洞外约有半里之遥,黄潜跑去报告了喜信,明夷子连日本疑洞外危石是吕仙当年施用仙法所设,不是原生崖石,正在揣度下手之法,没有出口。因而不等黄潜说完,已知梗概,忙即跟踪追出。行时看黄潜脸上神色有异,只把眉头一皱,也未多说。及至黄潜随后赶到,明夷子和大呆山人已行法开石,将那青玉匣取了出来。同时姚、金二人因在崖下遍寻不见,又疑那剑甩落涧底,正在壑底穷搜,闻得黄潜在崖上相唤,也赶了上来。一见二位师长手捧一个玉匣审视,黄潜持剑旁立,知剑已得。未及询问,黄潜早迎上前来,将剑还了金成秀,告知因寻失剑,从石隙中发现玉匣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