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机隐现 [1]
听吴戏言说出如此奇怪的话,小弦怔了一下,心头暗暗算计:如果二十年后自己有一万两银子,也只须给他一两;如果发了大财,有一百万两银子,却要给他一百两,听起来似乎很多,但既然有一百万两银子的财产,一百两银子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吴戏言道:看起来小兄弟也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这个条件绝非苛刻。小弦道:万一,万一二十年后你咳咳,死了呢?吴戏言笑道:我若是活不到那个时候,契约也就自然作废了。
若是一般人,听到这般条件必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小弦却直觉其中有什么古怪,偏着头想了一会:不行不行,我不答应。吴戏言奇道:此事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弊,为何不答应?纵然你以后富甲一方,万分之一亦是微不足道
小弦嘻嘻一笑:如果我二十年后是个穷光蛋,不免对你心怀愧疚;如果我真的变得很有钱,自然就变成个小气鬼,不免又心疼银子,每天还要提心吊胆怕你上门要债,哪里还有半分快活?在他心目中,有钱的财主大多都极为吝啬,想必自己也不能免俗。
吴戏言一叹:你这小孩子可真是铁锅子里炒石头哼,不进油盐。
小弦绞尽脑汁,总算想到小时候听过的一句话:吴大叔也不用敲锣捉麻雀,嘻嘻,枉费心机了。
吴戏言面色一正:既然如此,你没有银子,我也不会回答你的问题。你且回家吧,下次带上银子再来找我。小弦心有不甘:你先等我一会,我找人借银子。
他走到街角,左顾右盼,哪儿看得到鬼失惊的影子,刚欲张口大叫,忽想到鬼失惊身为桀骜不驯的黑道杀手之王,岂会任自己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若他现身还好,若是不出现,自己岂不是大失面子?更何况,光天化日之下叫鬼,别人多半会当自己是个小疯子犹豫良久,终于还是忍住了。
吴戏言不知小弦在搞什么名堂:我可没空等你,一会就收摊了。小弦急道:再给我半个时辰。吴戏言嘿嘿一笑:也罢,你不妨再考虑一下我的条件,半个时辰内改变了主意,尽可来找我。
小弦正仿徨无计,眼前一亮。却见幕颜街头有一个大大的赌字,却是一家赌坊,他心想自己怀里还剩下一两银子,何不去碰碰运气,急忙往那赌坊跑去,走出两步又不放心,转一身望着吴戏言:先说好,你再等我半个时辰,只要我能拿来五两银子,你就必须回答问题,不能再涨价了。
吴戏言老于江湖,如何不知小弦的心思,冷笑道:你当君无戏言这几个字是白叫的么?不过我也要提醒小兄弟一声:赌博害人不浅,莫要沉溺其中难以自拔。小弦不理吴戏言,一溜烟跑人赌坊中。
这只是一家坊间私设的小赌场,任何人都可以来赌。小弦年纪虽小,却也畅行无阻。
赌坊里烟气缭绕,人声鼎沸,数十个形貌各异之人围着三张大赌桌,赌得不可开交。不但男女老少俱全,竟然还有两个和尚与一个道士。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闻之欲呕却J又令人兴奋的气息。
小弦从小在清水小镇就想去赌场中长长见识,奈何许漠洋在这方面管教极严,从不允他涉足,今天阴差阳错下总算一偿夙愿,呆呆一看了一会,渐渐悟出些门道。
前两张赌桌一是赌牌九,一是互掷骸子。牌九小弦自然不懂,虽在岳阳府见识过林青与那岳阳赌王秦龙赌散子。却搞不明自为何庄家的一三三不过七点,却能赢下闲家的三四六十三点?他不知赌骸子须得看两个同点的大小,像秦龙那般一把掷出满堂红十八点至尊通杀,实是千中无一。
小弦摸着怀里仅余的一两银子,不敢贸然下注,又来到人最多的第三张赌桌前。这一桌的赌法却极其简单,赌桌两边分写大小两字,庄家掷骸,闲家押注大小,押一赔一。这种赌法虽然没有前两桌有趣,却是大合小弦的心意,何况输赢皆是一半概率,只要运气好便足够。
小弦正想将手中捏出汗的那锭银子押上赌桌,忽觉有人进入赌坊,目光直直盯在自己身上,抬头看去,却是一个索末谋面的老人。
老人须发皆白,只怕已有七八十的年纪,下巴上五缕白髯,穿一身浆洗得发白的青衫,身材井不高大,相貌赤很普通,唯一的特点便是右颊那颗豆大的青痣。
老人的月光与小弦轻触,并不回避,反而隐隐露出一丝笑意。小弦微微一愣,如此大年纪依然精神矍砾的老人虽不常见,但亦不算出奇,但乍然出现在赌场中却是太不寻常。他又蓦然警醒:赌场里每时每刻都有人进出,自己为何偏偏对他的出现有极强感应?仔细看几眼,只见这老人虽然衣着并不华丽,甚至有些破旧,却干净得不可思议,似乎连赌场里飞扬的尘土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他。
老人的目光始终盯在小弦身.上,就像是在研究一般:小弦心中一动,一般人如何会注意自己这个小孩子?鬼失惊既然说要随身紧跟,总不能呆在赌场外。久闻黑道杀手之王精于易容,化身万千,令人防不胜防,莫非故意扮成这老人以便保护自己?小弦虽精通阴阳利推骨术,看出这老人的身材比不鬼失惊高大,但宫涤尘都可以运功将必骨变形,想必鬼失惊亦有缩骨的本事,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不假,挤过人群,来到那老人身边,低声道:大叔,借我五两,不,四两银子就行了。他知道鬼失惊必不愿意让周围人瞧出身份,所以并不称呼他那万分特别的姓氏。
老人含笑望着小弦走近,却着实未料到他开口就借银子,不由大是错愕:你说什么?他的声音温润如玉,有一种欲吐还休的磁性,听在耳中十分舒服,与鬼失惊那喑哑如铁石的声音大相径庭,犹如天壤之别。
小弦却认定老人必是鬼失惊所扮,心想我也会变声,当下按宫涤尘教的法子憋住喉头一口气,破声破气道:嘻嘻,大叔虽然变了个模样,又岂能瞒过我的火眼金睛。咳咳赌场里本就空气不畅,他的变声术又学得不到家,勉强说了几句,忍不住呛咳起来。
老人面上的愕然之色一闪而逝,微微一笑,抬眼望望四周,仿佛照顾小弦的自尊一般压低声音道:在赌场中借银子乃是最忌讳的事,你若没有一个特别的理由,我可不能借给你。
小弦一愣,立知自己竟然认错了人。老人脸上神情悠然,流目四顾,与赌场中的气氛格格不入,仿佛来到的并不是龙蛇混杂、市井走卒出人的坊间赌场,而是在出席名门望族的盛会这份雍容华贵的气度绝非鬼失惊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