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11]
这时全体客人哗然大乱,纷纷立起劝阻,有那不愿多事的,赶忙着付账离开,几个伙计也跑过去,劝解道:“大相公,得啦!你一个有身份的人,给他斗什么呀!得啦,你老快请坐吧!”
有的喝叱道士道:“你这道人,怎么这么不懂规矩,来了也不吃饭,还要惹事,再闹我们可往衙门里送你了。”
道人此刻倒是改了笑脸,只图快些脱身,连连点头赔笑。依梨华见状也下位来,拉了谭啸一下说:“算了,哥!我们不要理他就是了,这种人理他干嘛呀!”
道人躬身嘻嘻笑道:“对了,还是这位娘子说得好,我们出门人够可怜的了,小相公,你老高抬贵手,放贫道走吧!”
说着目光又向依梨华瞟了一眼,奸笑了笑。谭啸本打算逼问个清楚,看看他究系何为,此刻为众人一拉,再经依梨华如此一劝,倒不好如何了。当时冷笑了一声,往一边退了一步,那道士乘机大步而出。
他走后,众人才又纷纷退回自己位子上,谭啸和依梨华也重新落坐,一个伙计弯腰笑道:“大相公你老受惊了,这道人大概是别处来的,小人从来也没有见过他,大慨是想骗你老几个钱吧!”
谭啸挥了挥手说:“事情过去就算了,谢谢你们,你们下去吧!”
伙计讪笑着退身而去。谭啸愈想愈觉事情不对,遂小声问依梨华道:
“你真的有喜了?”
依梨华粉颈低垂,闻言翻着眼睛睨着他羞涩地一笑,没有说话。
谭啸不禁大为惊喜,俊脸微红道:“什么时候发觉的,怎么我不知道呢?”
依梨华偷看了四周一眼,小声笑道:“不太久……”又红着脸道:“也不一定就是真的!”
谭啸不禁大喜,同时对那道人的目力甚为心折,当时怔了怔,徐徐道:“奇怪,这道人怎么会知道呢?”
“他会算命嘛!”依梨华轻轻说了这么一句。
谭啸也免不了有些孩子脾气,此时一听自己不久就要当父亲了,心中那份舒服,简直不用提了。当时喜得左右顾盼,不知如何是好。
依梨华小声笑道:“看你嘛!”
谭啸双拳一抱,含笑道:“谢谢你,你真够意思!”
依梨华白他一眼,又羞又笑,往起一站道:“我们走吧,这里吵死了!”
谭啸这时候真觉得有些飘飘然之感,内心更是把这位娇妻爱若性命,此时见状也没心再吃饭,唤来店伙付了钱,和依梨华双双走出来。小二已把二人的马拉到门口,谭啸接过马缰往前走了几步,依梨华跟上道:“把我的马给我呀!”
谭啸笑道:“你以后可不能骑马了,我不叫你骑。以后我们雇车走,你坐车我骑马。”
依梨华羞笑道:“你呀!你怕什么?还早呢!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了。”
二人说说笑笑出了这条大街,见正北面有一块黑底金字的大招牌,上写着:“三阳客栈”。谭啸说:“我们在这里歇几天吧,你身子要紧。”
早有伙计跑过来,谭啸把两匹马交给他,嘱他好好看管,依梨华也想在这里玩几天,一个蒙受丈夫真爱的妻子,的确是世上最幸福的。你看她,把身子半倚在丈夫怀里,笑得那么甜,走得那么慢,一时羡煞了多少路人!
这儿人还没见过这么俊俏的一对小夫妇,纷纷驻足议论,谭啸觉得有点不大得劲,而依梨华却依偎得更紧了。她紧紧握着丈夫的手,在哈萨克人的规矩里,认为能得到丈夫的爱情,是一项殊荣,他们并不忌讳在人前显露爱情!
他们就这么互倚着进入客栈,只听得阵阵丝竹声由院内传出,有人正在直着嗓子,像鬼叫似的在唱着本地流行的“秦腔”。秦腔有山陕调、山东调、河南调之分,山陕调最纯,这位客人唱的正是山陕调子,其音出羽入宫,意含悲楚,转折层叠,久抑一扬。
初听起来,真有些刺耳,难以令人消受;可是听久了,据说能上瘾。
店家把二人带进一片静院,院中砌有假山,还有一个朱红色的小亭子,竖在正中,看来甚是清趣。二人方自跟着小二前行,谭啸忽然驻足道:
“哦!他原来也住在此,这倒是怪了!”
他用手指了一下,依梨华顺其手指处一看,只见在邻近不远的一个门框上,悬有一个黑漆漆的小葫芦,正是方才那道人背后所背之物,不由微微一怔,谭啸冷笑道:
“无妨,他不犯我,我们也不惹他就是。”
说着和依梨华进入室内。店小二奇怪地道:
“那位道爷和相公认识么?他已在此住了半个月了。”
谭啸摇了摇头说:“我们并不认识,这道人是做什么的?”
店小二摇了摇头,龇着牙说:
“这可不大清楚,不过这个老道却有些怪,他房子里还摆着台子,蒙着黑布,也不知是什么玩艺?”
谭啸内心益发觉得奇怪,店小二走后,他对依梨华说:
“我看这黄竹道人,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要特别提防才是。”
依梨华懒洋洋地靠着椅子说:
“他不惹我们,我们也不要惹他……唉!这地方的人真讨厌!”
谭啸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拉起她一只手,在嘴上亲了一下。依梨华收回手笑嘻道:
“没羞!”说着把身子整个儿地投到他的怀里。
她伸出一只手攀着丈夫的脖子,笑眯眯地说:“哥!你想要个儿子还是女儿?”
“随便!”谭啸兴奋地说:“我真希望你马上就生……我当了爹爹该多神气!”
依梨华笑眯眯地道:“要是我们有了儿子,我们要好好养大他,找一个地方,定居下来,不要再乱跑了,我真累了。”
谭啸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说:
“我要把一身功夫传授给他,唉!这孩子可比我们幸福多了!”
想到了自己的身世,这位磊落的奇侠,一时不禁黯然失色,依梨华轻轻推了他一下说:
“过去的你还想它干什么呢!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会遇见什么了。”
谭啸笑了笑,叹道:
“我一直都惦记着,我本姓罗,所以改姓,是为了逃避仇家,现在大仇既报,从今以后,我也应正名为罗啸了。”
“罗啸……”依梨华轻轻地唤着,瞟着他说:“那以后人家该叫我罗太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