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五毒手 [3]
练的也是一只左手,因为他自己医理通神,虽然把左手练成五毒手,依然有内服外敷的克制灵药,平时不致伸手害人,可笑你不知从哪儿偷得马风子五毒手一点皮毛,妄人妄用,居然两手齐练,妄想依仗两只毒手,称雄江湖,那知道你害人不成,反而害己,瞧你这副怪相,定已奇毒入骨,不久遍身毒发,无药可救。如在二十年前,我今晚定要替世除害,现在老僧皈依我佛,不动无明,恶因恶果,只好听你自生自灭了。只可怜和他一起的朋友们,难免要遭无妄之灾了!”这位老和尚说出这番话来,黄龙一班人,听得目瞪口呆。暗想活僵尸这手功夫,平时绝不显露,连虎面喇嘛都说不清,只知他身有绝技,平时性情古怪,好吃毒物罢了,忙一齐向活僵尸瞧时,说也奇怪,活僵尸自从被那老和尚大袖一兜一拂似后,退回一丈多远,仍然是驼腰张爪一副怪形状,却摆得纹风不动,张口如箕,嘴角上直流白涎,好像被和尚不知用了一手什么功夫,把他制成这个形状了。众人惊疑之际,那老和尚从容不迫的走近黄龙一班人所在,单掌问讯,缓缓说道:“老僧事外之人,一念慈悲,现身出来。既然和诸位会面,彼此总算有缘。”
说到这儿,指着活僵尸道:“这人毒气已透华盖,早晚便得奇疾,无药可救,这人自作自受,原无话说,不过和这人靠近的朋友们,千万当心,此人奇疾一发,形若疯魔,毫无人性,不论亲疏,万一占上他身上一点余毒,便治不了。便是这人死后的尸骨,也要深埋深葬,免得腐毒之气,发泄出来,贻害人群,这是老僧一片婆心,诸位千万记住才好。”这番话老和尚说得恳切动人,不由黄龙等人不信,本来他们和活僵尸没有多大交情,经老和尚一点一醒,眼看活僵尸这般鬼相,人人心里,已把活僵尸当作毒虫猛兽,反而希望眼前这位老和尚伸手除害,一了百了,免得同舟回去,毒发害人,心里这样想,嘴上毕竟说不出来。当时黄龙向老和尚问道:“老禅师是得道高僧,未知禅师上下法号怎样称呼?这人被老禅师一挡,许久纹风不动,定是被老禅师功夫制住了,彼此无怨无仇,还得请禅师解救。”老和尚呵呵笑道:“檀樾们误会了,老僧怎敢伸手制人,这人未得真传,瞎摸瞎撞的妄练五毒手。起初他自己蓄气鼓劲,把全身功劲,聚在双臂上,妄想一发制人,劲未发泄,被老僧出其不意的一挡,退了回去,一时岔住了气,缓不过这口劲来,全身便僵住了,这是练功夫时,旁边没有高明指点,练时一心速成,不能循序而进,所以用的时候,便出了毛病,这倒不妨事,最多到明天,缓过这口劲来,就没事了。”
老和尚说到这儿,忽然向黄龙这班人看了几眼,叹口气道:“世上你争我夺,不外为了名利两字,生出无穷的怨缠孽障,其实到底都是一场空。诸位今晚的事,老僧虽然不便探问,总也不外乎争名争利。江湖上的朋友,依仗身上一点功夫,比普通人争得更厉害,一动便讲究拼命,其实世上没有解不开的结。大家退后一步想,没有不了的事,何必定要分个你死我活!讲到武功强弱,这里面没有止境。
练功夫的人,真到了纯化之境,便已心平气和,理智明澈,反而不易起争执了。不瞒诸位说,老僧当年,也是好争闲气的人,现在才明白争闲气的无聊,练功夫不是为了争斗才练的,正为世上争斗得太厉害了,太没有意思了,才苦练出一身本领来,防止争斗,熄灭争斗,这里面道理,一时说不尽。诸位只要瞧一瞧,“武”字,明明不是“止戈”两字吗,诸位都是聪明人,毋庸老僧饶舌。奉劝诸位,大家回去都细想一想,双方都退让一步,消解了多少杀机,种下了多少善根,岂不是好!”老和尚苦口婆心的一番话说完,黄龙突然惊呼道:
“唔!我明白了,你定是乌尤寺的方丈,破山大师了!”黄龙一喊出破山大师来,身后站着的江铁驼。一声怒吼,抢了出来,指着破山大师喝道:“满嘴假仁假义,你当年用五行掌把我父亲击落江中,害得我父亲吐血而死。你现在倒充没事人,来说风凉话了!”
破山大师向他点头道:“不错,当年有这段事,原来你就是琵琶蛇江五的后人,也就是擂台上的江铁驼。好,子报父仇,理也说得过去,但是你要明白,当年你父亲用琵琶掌煞手,想制我死命,我不能不救自己的命,才用五行掌把他推落江中,那时我这一掌,并非致命,以后你父亲吐血而死,是否为了我这一掌致命,还是另有别事,其中很有分别。即使为了我一掌致命,请你想一想,假使你处在我当年情形之下,怎样办呢?事隔二十年,和你也没法解释,你也听不入耳,来,来,来!老僧成全你一片孝心,父仇之报,一掌还一掌,天公地道,老僧风烛残年,死也不屈,不论你用什么掌法,尽量施展,老僧不闪不躲,也不动手还招,承受你一掌之仇,了结当年一段孽障。诸位在场的都是见证,你就下手吧!”说罢,双手一背,垂眉闭目,静等江铁驼一掌击来。这当口,江铁驼把手上腾蛇棍向腰里一围一扣,一个箭步窜到破山大师面前,一瞧破山大师低眉闭目,满脸慈祥恺侧之态,忽地心里起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应,竟狠不起这颗心来,突然面色惨变,大喊一声:“罢了!”一跺脚,转身便走,头也不回,竟一人向大佛岩下走了。江铁驼出其不意的一走,似乎又出于黄龙一班人的意外。破山大师却点头叹息道:“不忍之心,人皆有之。江铁驼这点善因,将来也许得到善果。”说罢,向黄龙等连连合十,微微一笑,便也飘然下山去了。
破山大师一走,铁脚板过来,向黄龙拱拱手,说道:“破山大师句句金玉良言,我们都得自己反省一下,如果今晚的事,还是为邛崃派和华山派的争执,我可以明白的说一句,以后华山派只要不和我们过意为难,各凭天理良心做事,过去的事都可一笔勾消,在下言尽于此。今晚虚邀,改日再行陪礼,失陪失陪!我们要先走一步了。”说罢,向众人一拱手,返身便走,和七宝和尚,余飞,摩天翮,仇儿一同跃入林内,走得踪影全无,生生把黄龙这班人僵在那儿。黄龙这时已闹得意兴索然,满盘打算,全都落空,用智用力,都不是人家对手,这次劳师动众的来到嘉定,依然落得个灰头土脸,越想越不是味儿,只好和同党们把活僵尸弄下山去,同回船中,立时开船,回转成都去了。
上面的事,便是七宝和尚神气活现,向杨展瑶霜两口子所说的后部玉三星。两人听得前后玉三星的故事,才明白这件东西,还起了这么大的风波。昨晚的事,虞锦雯独臂婆都清楚,说不定连小苹都有点知道,只有咱们两人,被人家瞒在鼓里,换了平常日子,第一个雪衣娘,便要翻了,定得责问人家,为什么把两人瞒住,可是昨夜是什么日子,人家完全是一番好意,让两人美美满满的安度洞房之夜,说起来,还得感激人家,还得谢谢人家,但是这种道谢的话,是无法出口的。杨展没有主意,旁敲侧击的说道:“原来三位在那三尊玉三星身上,费了这么大的心机,我们却安然坐享其成,这叫我们心里太不安了。我们没法报答三位,拣日不如撞日,今晚我们两人,在敝宅另备一点体己酒肴,好好儿的请请三位,还有那位道长摩天翮,昨晚和仇儿光降敝宅,更是不安,务请代邀一同光临。”铁脚板向七宝和尚余飞大笑道:“你们听听,我们口福不错,今晚这一顿,是姑爷亲口说的体己酒肴,那还错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