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十 回 曾是惊鸿照影来 [2]
刚要喊出声来,却看清原来怀中之物竟便是方才上山之时,她与阿玛所救的那头小白猿!
白漓抬眼,看见面前一头巨大的白猿正将两条手臂挥舞作风车一般,向着恶狼唳叫示威。那恶畜犹豫良久,才不甘心地掉头离开,几次转过回望,许久方自远去。大白猿并不追赶,回身向白漓点头示意。白漓抚摸着怀中小猿柔滑如丝的白毛,激动得双泪横流,不能言语。谁能想到,世上竟还有如此通晓人性的灵畜。
她不及拭泪,忙去探看父皇。陡见对方衣裤破碎,支离不堪,手上、腿上、脸上血肉模糊,伤痕累累,不禁心头大痛,恸哭起来。乾隆呻吟一声,张开眼来,见女儿安然无恙,勉强挤出一笑,便又晕了过去。
白漓大急,连声疾呼,父亲都无反应。那大白猿啼了两声,转身便走。才饭顷工夫,却又回转,手中多了一串像似荔枝的野果。它冲白漓指指自己的嘴巴,又指指乾隆。
白漓顿时醒悟,接过递来的果子,小心翼翼地剥去果壳,里边露出颗颗晶莹透明的果肉。她摸出手帕,包上果肉,用力将果汁挤到阿玛口中。登时,一种奇香弥散开来,直沁人心脾。
才喂完果汁,猛听脑后传来人语。回头看时,见有一老一少两个和尚走上山来,连忙大声呼救。等他们赶近,白漓欣喜地回过头去,却发现那两头灵畜已然失去了踪影,不禁惊奇万分。那年老的僧人向躺在地上的乾隆一望,失声叫道:“这……这位不正是姚大施主吗?”
原来,此人乃是山上天成寺的主持善倚长老。他命那年少的和尚背起乾隆,与白漓一路上山,又问及事情经过。白漓听他口口声声称阿玛为姚大施主,想来是其化名。遂仍隐瞒了乾隆的真实身份,只将上山敬佛偶救白猿,下山遇狼白猿相救的事说了一遍。
两个僧人听得目瞪口呆,连称善哉。都说白猿乃此方故老相传的灵兽,然向来无人真正见过,只是有时会听到山中奇怪的叫声罢了。
白漓自言是“姚大施主”新认的义女,问起他以前之事。那老和尚合什说道:“姚大施主每年都来天成寺两次,又总有一大拨的施舍。要不是他,咱们寺早败落啦!唉,我们哪比得上万松寺,如此的香客鼎盛?”
三人匆匆赶至天成寺,白漓比较之下,与先前去的万松寺果然一个地下,一个天上。老主持将乾隆安置在一间干净的小厢房里,又命小和尚去请大夫。白漓要来一幅白布,想给阿玛包扎伤口。她出身名医世家,虽未真正潜心研究过,但也粗通医理。眼下救人要紧,白漓全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在老僧的帮忙下解开乾隆的上衣,却惊奇地发现那些刚才还血肉狼籍的伤口,此刻竟都已奇迹般地愈合了!
很快,大夫赶来了,一查伤处,又问起事情的经过,也是啧啧称奇。猜想那或许是白猿带来野果的神效。又道如今病人只是虚脱而已,身体没有大碍,休养几天自然会好。白漓此刻,方放下一颗悬着的心。大夫开了方子,对他们叮嘱了几句,便即告辞。白漓千恩万谢,将他送出了门。老方丈欲待留下照顾,被白漓婉言谢绝,遂念了声佛,欠身离去。
斯时屋内,只剩白漓与乾隆两人。白漓坐在床头,看着伤痕累累,连遭惨境的皇阿玛,又想起适才他为保护自己,不顾一切的情状,心中感动万分,鼻根一酸之下,两串泪珠儿淌了下来。
“阿玛,你为什么要待我如此之好?”
她打小便死了父母,全赖叔叔与镇上街坊邻居的关爱,才长成如今的婷婷少女。然眼前这位九五之尊、君临天下的干爹竟然能对她这民女宠爱一深至斯,怎不令之感动?
乾隆的关爱,令她在失去叔叔后再次感受到了亲情的温暖。在她的心里,早就将乾隆当成了自己的亲身父亲。可她又哪里知道,眼前的这位“干爹”,正是其如假包换的生身父亲啊!
白漓一会儿为其拭去额头上发出的热汗,一会儿又给他掖上推落的被子。就这样忙了大半个时辰,倏地,乾隆的嘴角一颤,含糊地呼起热来。白漓心中暗喜,见他的眉毛一蹦之下,赫然睁眼。眸子徐转,却猛停在自己的脸上不放。那发白的双唇动了动,好像有什么疑问似的。而后,两只眼睛中忽然放出光来,大声叫道:“你……你是婧如!
你真的是婧如吗?”
回目释解:本回回目“曾是惊鸿照影来”,摘自陆游《沈园》诗。原指陆放翁游沈园时,见桥下绿波,想到这儿曾是旧妻唐婉照影之处。此指乾隆将白漓认作乃母左氏,便如旧爱照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