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身世之谜 [2]
老奴哀求道:“主母万请振作,但能熬到天明,或许就可脱险。老奴舍命追随主母,不敢临危弃主。’主母厉声叱责道:‘事已危急,岂可只顾愚忠!与其力尽而死,不留一个活口,不如分头突围,还有一线生机。贼人目的在我母子,你就不愿为我穆家保全后代吗?”
老奴苦求无效,只得接过少主负在背上,挥泪拜别,和主母分途奔逃。一路边战边走,未等到天亮,‘老奴已负伤甚重,而贼众犹自紧追不肯放松。在一处土岗上,迎面又被五名贼党拦住。老奴舍命拒敌,连劈三名贼人;自己也中了四刀,从上岗上滚落在一条小河边。
那时正值秋汛,河水湍急。老奴匆匆解下少主人,却发现少主背上也被刀锋砍伤;血满衣衫,已经奄奄一息了。以当时情况来说,贼众正在附近密搜;老奴自身难保,势已无力维护少主脱困。但主人只此一线血脉,老奴身受付托;自己万死不足惜,却必须设法保全少主。
正惶恐无计,忽见河中漂来一口木箱;箱里有只老猫,正一声声惨叫哀鸣。老奴心念一动,便将少主人放置木箱中,顺水向下游漂去;却把那只老猫弄死,假扮成婴儿模样,背在背上;溯江上奔,以掩贼人耳目。这办法果然奏效,贼党发现老奴之后,只顾紧追老奴,全未想到少主人已经脱出重围了
江涛听他一口气述说到这里,对证之下,皆与老安人所言相符。不禁热泪夺目而下,怆然道:“二十年身世如谜,现在才获知实情。老人家忠义护主,舍命全孤,此思此德,厚比天高!他日倘得骨肉重聚,皆出老人家所赐……”
穆忠慌忙俯首道:“少主此言,直欲折煞老奴了。当时为势所迫,未能亲送少主人脱险;至今想来,犹感愧对生母。天幸少主无恙,且已获此惊人成就;老奴问心稍安,从此死亦瞑目了。”
江涛挥泪又问道:“老人家后来是怎样脱险的?怎会又被困此地?”
穆忠叹道:“那时老奴心力交瘁,浑身是伤;勉强支撑到天色微明,终于力竭倒在一棵大树下,被贼党造及。贼人搜查之下,只得到一只死猫,自是不甘罢休,一再追问少主人下落。老奴抱定必死之心,任凭酷刑威逼,只给他们一个不开口。群贼无奈,便将老奴藏在一辆马车中,由四名武功甚高的贼人,押解向东而行。听他们口气,是要将老奴押回巢穴,交给贼首审讯。
一路上,他们倒不敢怠慢,殷勤为老奴敷药治伤;并且诡言哄骗,以安老奴之心。老奴假作伤势沉重,途中趁他们不备,暗暗运气冲开闭穴,脱身而逃。当时老奴唯一心愿,是想赶快送信给主人。谁知脱身之后,听得江湖传言,都说主人在红石堡也发生了变故。红石堡大侠突然谢世,主人生死不明;咱们居住的‘绿屋’,也被贼党放火烧成灰烬。这消息,真把老奴惊呆了!几经思忖,又决定潜回鄂东,探听主母和少主人下落。不想那贼伙竟然耳目广布,老奴刚上路,就被人暗地跟踪。幸亏老奴见机得早,不敢再循官道;于是,迫得折向南行,准备绕道赣西入湘。
那一天,抵达南昌府。老奴不敢投宿客栈,迳往一位多年旧友处求宿;并欲借些银两,充作入湘旅费。那位旧友听老奴述过原委,热诚招待老奴住下,并且一回答应筹措费用。当夜酒食款待,份外亲切;老奴不疑有诈,因连日奔波,略感疲备,很早就安歇了。
没料到半夜里,那人面兽心的东西竟将老奴出卖,偷偷密报了贼人。午夜时分,突被二十余名高手围困。老奴从梦中惊醒,奋力突出重围,落荒疾奔。贼众尾随紧追,又陷入鄂东浴血应战的覆辙。奔逃两天一夜,粒米未进,真力耗尽;终被赋众逼入绝地,困在‘落魂崖’上。老娘自忖难免,却又不甘束手就擒,一横心,涌身跃投悬崖。
许是上苍见怜,合当老奴有命再见少主人一面。坠落百丈悬崖,偏偏只拧断了一条腿,竟未丧命。不过,这‘落魂崖’乃是一处绝地;四面陡壁,无路可通。老如困在崖下,捕鸟为食,掬泉而饮,以洞为家,凿石作床。苦守十年,崖上又跌下这可怜的孩子,跟老奴作个伴儿。
这孩子本姓徐,幼失估恃,依靠舅家为生,备受虐待;也是跟老奴一样不想活了,跳下‘落魄崖’求死。谁知和少主人遭遇相同,恰巧落在老奴的藤网上。老奴与他同病相怜,相依为命;就替他取名天赐,收为螟岭义子。一转眼,又快十年了。”
穆忠说到这里,扭头对那少年道:“快见过少主人。”
少年忙叩头道:“天赐拜见少主。”江涛伸手扶住,感叹道:“快不要多礼。人生变幻难测,不想竟会在这儿相识。好兄弟,今年多大了?”穆天赐答道:“刚满十六岁。”
江涛摇摇头,道:“这么说,你跳屋时年仅六岁。如此稚龄,竟已尝尽人世辛酸,苍天何其太忍!”穆天赐眼眶一红,深深垂下头去。江涛强作微笑,道:“十年来,多亏兄弟和老人家作伴,也算代我略报厚恩于万一。如今昔日子已经熬过了,如能脱困出险,愿收你为天龙弟子,你可愿意?”
穆忠霜眉轩动,沉声道:“傻孩子,还不快叩谢少主人恩典!天龙武功罕世奇学,少主人只要指点你三招两式,你这一辈子就受用不尽,连爹也相形见绌了。”他怕江涛又要拦阻,急急道:“少主理应受此一拜。论公,他是弟子,少主是掌门:论私,主仆之分,岂可轻废!应该要拜的。”江涛不便推辞,只得含笑受了穆天赐一拜。
穆忠又道:“少主人伤犹未治,不可多言耗神。且让老奴替少主先敷了药,休想片刻,有话尽可慢慢再说。”
江涛长吁了一口气,微笑道:“心中是谜,一旦揭破,要说的话太多,恨不能一吐为快。咱们再谈一会,皮肉之伤,不必在意。”
穆忠忙道:“这却使不得!宁可先上了药,再谈不迟。”于是,重又调制药物,洗刷伤口,将草药轻轻替江涛敷上。
药糊刚刚涂上,江涛但觉背部灼热如被火烙;过了半盏热茶光景,渐渐灼痛消失,清凉透体,舒畅难言。他不由自主,眼皮变得沉重,悠然进入了梦乡。
醒来时,洞中一灯如豆。穆忠父子都不见人影,也不知天色是白天还是黑夜。微微转动一下身子,背部伤处疼痛爽然若失。江涛既诧且喜,双肘一屈,便想支起身来。穆天赐适时跨进洞来,见状忙上前搀扶,道:“少主人,伤口尚未痊愈,还是别劳动的好。”
江涛微笑道:“不要紧,我自觉伤势已好,想起来坐一坐。老人家呢?”
穆天赐道:“我爹在洞外戒备,恐怕有人会溜下崖来。”——
OCR书城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