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施计 [2]
在远离“白石岗”里许之外,谷唳魂与玄三冬就下了马,拴好了马儿,两个人很快的潜行至岗下,眼瞅着那满岗横竖遍布的灰白色岩石,玄三冬不禁摇头叹气:“我他娘号称‘土儿遁’,钻地挖洞最是在行,只是碰着这等鬼地方,就叫没辙了,到处都是坚岩硬石,便和铜墙铁壁差不多,再怎么‘遁’也‘遁’不出去,金八刀选择这处所在囚人,我怀疑这老小子莫不成是冲着我来的?”
谷唳魂轻声道:“凑巧罢了,姓金的还没有恁玄的神机妙算,猜不到那么远去!”在灰黯的天光下,玄三冬的脸孔轮廓有些模糊,他压着嗓门低语:“向阳的方位是朝东,谷老兄,咱们朝东去找,包管找得着那幢石屋!”打量着山岗的形势,谷唳魂边道:“岗子方圆不大,目标不会难找,玄兄,我们行动之间却需加小心,金经魁的刀快,陶云峰的反应更为敏锐,可别叫他们有了准备,否则救起人来就棘手了!”玄三冬道:“我省得,投鼠忌器嘛。”
于是,两人悄然朝山岗上摸过去,在初垂的夜幕掩遮下,很快就找到了那幢向东的石屋,石屋不大,而且砌建得相当粗糙、但坚实性却无可置疑,拿这里来囚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石屋前面的一间,开有两扇小窗,现在,小窗里透着灯火,两方晕黄在夜色中微微摇晃,却予人一种森寒诡异的感觉。谨慎的往前接近了一段,谷唳魂目光闪灼,细语如丝:“屋子没有后门,也没有后窗及侧窗,连屋顶也是由石片铺成,除了正面的窗门之外,并无其他出口,玄兄,这有点麻烦!”
玄三冬也在仔细观察着地形地物,一面看,嘴里一面咒骂:“这干天打雷劈的孽种,却挑得好地方,石墙石瓦石壁,那扇前门也是厚实的栗木包铁角,老兄,你再瞧瞧两扇窗子,窗外还镶嵌着铁条,这等光景,只怕一次袭击不易成功——”
谷唳魂探着双眉道:“我们没有第二次的机会,一旦打草惊蛇,给了他们抵抗的余暇,即可将家父做为人质,反制我们俯首听命,情况假若演变成那样,就大大坏事了!”
咽了口唾沫,玄三冬呐呐的道:“娘的,这却如何是好?”
半伏着的谷唳魂静寂不动,也没有回答玄三冬的话,过了许久,他才凑近到玄三冬耳边,悄声道:“事到如今,说不得也只好冒他一次险,玄兄,还得偏劳于你,设法将对方诱骗出来!”
玄三冬困惑的道:“只要老兄你吩咐一句,我他娘便赴汤蹈火,亦万不敢辞,问题是我拿什么计策把屋子里的人诱骗出来?他们一见到我,即知来意不善,新仇旧恨结成一遭,岂有不益加戒慎警惕的道理?”
谷唳魂小声道:“说得不错,玄兄,但如何用计,则由我来相告,首先,你当然不能以这副没事人的姿态出现,你要将午前受创之后的情势延伸到此时,换句话说,此时的你,虽仍大难不死,却已气息奄奄,不管你是回头向他们求助或是误打误撞来到这里,造成他们初步的反应必然是疑惑迷惘,因为你扮的是个半死不活的人,可能不致引起对方太大的警惕,人性都有相似的弱点,对于一个并不十分构成威胁的对象,往往会掉以轻心,玄兄,我们要的就是这类疏忽,哪怕仅仅是瞬息间的疏忽也够了!”
仔细聆听着,逐渐的,玄三冬笑了:“倒似一条好计,难为你怎么想得出来?只不过我有言在先,扮得像不像,可不敢给你老兄打包票!”
轻轻拍了拍玄三冬的肩头,谷唳魂恳切的道:“想想我历经磨难的老父,想想他们是如何冷血寡情的暗害你?玄兄,你就一定会扮得像了,我对你有信心,你不但会扮得像,还会扮得十二万分的像!”
胸膛一挺,玄三冬不由热血沸腾,义愤填膺怀:“是,我一定会扮得像,一定会扮得十二万分的像,我非将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邪盖龟孙引出来不可!”
谷唳魂再一次打气:“事成与否,但看玄兄的表演逼真到何等地步了!”
玄三冬却又起了犹豫:“我……我他娘真的行么?办这种把戏,还是小姑娘上轿,头一遭哩……”
谷唳魂低沉的道:“你绝对行,玄兄,不曾试,你怎知道不行?拿出信心来,包你马到成功!”
用力一点头,玄三冬咬着牙,一副慷慨赴难的悲壮情怀:“好,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去,我他娘豁上了!”
是这样求真求似的迫切心绪感染着玄三冬,以至他一开始就爬着朝外走,爬行间,人在颤抖,在痉挛,喉头断续发出闷嗥般的呻吟声,一时里,谷唳魂不免怔忡,还以为玄三冬的旧创又犯了……
沉沉的夜暗中,玄三冬蠕蠕移动,逐渐接近石屋前门,他一副力竭神衰的模样,口中低弱的呼喊:“救……命啊……有哪个……哪个好心的人……来救救……我……啊!”
骤然间,石屋内的灯火熄灭,但却只是灯火熄灭,没有任何其他反应,一片死寂立时在萧索索的夜风里笼罩四周,空气宛似僵凝了。
玄三冬粗浊的喘息着,拖着爬行的身子更见笨重,他抖生生的厮叫:“有谁来救救我……我……我快……快不成啦……请你……你们发发……慈悲……帮我……一把!”
石屋里依旧毫无动静,毫无声息,仿佛是一幢空屋。
身体蠕行在起伏横竖的岩石之中,玄三冬咬着牙任其滚跌翻撞,他一步一爬、一爬一喘:“你们……不合见死……不救啊……求求你们……好……好歹帮我……这一遭……老天爷……老天爷啊……我快死了……这就快……快死了哇……”
凄哑悲凉的呼号在冷瑟的寒风中播散,飘浮于幽邃的黑夜间,嵯峨的山岩反荡着一声声的回晌,那情景就益见绝望怆楚了。
蓦地,石屋那扇沉厚的栗木铁角门悄然后开,一条淡黄身影大步行出,在黯淡的光影下,来人面目依稀可辨——不是金八刀金经魁,又是何人?
金经魁才一出门,就机警的四处探视,等他确定没有危险了,目光方投注在玄三冬的身上,他那道齐颊过唇的褚紫色疤痕扭动着,声调又冷又硬:“姓玄的,你可真是个打不死的程咬金,这阵子又绕回来干什么?难不成想叫池通再补你几下?”
玄三多心里在咒骂金经魁的三代血亲,表面上却不得不装成痛苦十分、快要断气的形状,呼噜着嗓门低嚎:“你……你总算……现身……身了……老金……救救我,请你无论如何……救救我……就算看在……往日……情面上……你,你也不能如此……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