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 第十五章 君量当一杯 [2]
两股劲风一前一后而到,前面的是一缕指风,堪堪弹去了他手中兵刃,正是火鹰发出。后面的却是一颗石子,凌厉之至,正中他右肩,杜镕钧只觉得右肩剧痛,关节竟然断了。
在场诸人一起一愣,向胡同口望去,火鹰低低一呼,霍澜沧却极是惊喜地喊了出来:
“京冥!”
胡同口的转角处,正是京冥,一袭青衫满是灰尘,显然也是长途跋涉,一路北上而来。
他脸色极是难看,左手另一颗石子蓄势待发,杜镕钧若是还敢有什么动作,京冥势必要取了他性命。
杜镕钧也是一时情急,此刻也极其后悔,霍澜沧也不知救了他几次性命,这一回如果真是误伤在他手下,恐怕百死莫赎——只是别说还有火鹰和京冥两个绝顶高手环伺,仅凭他这一刀,想伤霍澜沧,怕是还差了几年火候。
霍澜沧皱眉,扯开他衣襟看时,只见右肩关节竟被打得粉碎,若不立即救治,恐怕要落下终身残疾,她回身道:“京冥,你下手太重了!还不快过来看?”
一旁诺颜正要奔过去,见霍澜沧已揭开杜镕钧的衣衫,本已抬起的脚步又收了回去。
京冥心内微凉,想自己九死一生,好不容易见面,澜沧开口却是责备——只是刚才那粒石子却是下手太重,眼见杜镕钧刀已劈下,他哪里还管得上什么火候力道?他微微一笑,走上道:“无妨,我这里有救伤的灵药,管保无事就是了。”说话时已经将杜镕钧肩头碎骨扶正,摸出药膏一层层涂了上去。
霍澜沧自幼也不懂什么避嫌,却不知适才举动竟然惹得两个人不悦,依旧摇头道:“镕钧,你太冲动,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和自己人动手?”
火鹰的目光却在京冥脸上逡巡了两圈,忽然道:“京冥,当时情况我也曾听说,你怎么从乱军中逃出命来的?”
“你怕是有几个月动不了手啦”,京冥轻轻为杜镕钧包扎停当:“抱歉,我……”
他忽的摇摇头,似乎要赶走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说辞,转向火鹰道:“放心,没弄清楚谁在陷害我们,我没那么容易死的。”
霍澜沧吐了吐舌头,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忘了问候京冥,微笑道:“对了,京冥,你究竟是怎么逃出来的,伤好了没有?”
“我没事。”京冥轻轻低了头,语气温存,眼底却是锐利的杀气,斜斜瞥向火鹰:“你放心!”
没想到霍澜沧和杜镕钧也正好赶到了北京,更没想到杜镕钧醋海生波,险些和火鹰打了起来——看来他选择揭牌的日子实在大大不顺,为时还是过早了一点。
随后又是一瞟,看见一边的诺颜,京冥心里忽然一软,心道连杜镕钧都承受不了的打击,这么一个不会武功不通世务的年轻女孩子卷进来,也不知心里如何难过呢。他向着诺颜微微笑道:“方姑娘……巷口风大,不如你回去歇着,等我们这群人把事情解决了再说?”
诺颜心下感激,没想到自己心思竟只有这个陌生人才顾忌得到,点了点头,转身回屋。
“诺颜……等等我!”杜镕钧着急,捂着肩膀就跟了过去。霍澜沧刚要拦他,京冥左手虚挡道:“他们的事,总要自己解决的。”
霍澜沧抬眼看去,见他本就清瘦的脸更加清矍,即使隔着一层面具,还是能感觉的到他的憔悴疲惫。霍澜沧忍不住道:“你……你这段日子是怎么过的?伤真的好了么?”
“澜沧,我没有想到你也在这里。”京冥拍了拍她的手背,直视火鹰:“我是来找你的,火鹰,有些事情……我们到了挑明的时候了。”
火鹰哈哈一笑:“哦?是么?京冥,我要跟你说的是,如今我们还在同一条船上,你最好想清楚再翻船,免得大家都上不了岸。”
“这么说你承认了?”京冥眸子忽的一闪。
“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京冥。”火鹰的声音略略低了些:“只可惜事情未必和你想的一样。真正的聪明人是要学会装糊涂的……”
京冥深深吸了口初冬的寒气,火鹰说的不错,无论他如何猜想,现在揭开所有的谜底,结束所有的交易还是早了一点。或许……只是因为涉及澜沧的利益吧,涉及到她,自己永远不能做到绝对的冷静。
“我答应你。”火鹰似乎看透了京冥的犹豫:“至少绝不伤害到她。”
“好,一言为定。”京冥立即回答。
“你们在说什么?”霍澜沧奇道,她一向也以心思缜密著称,但是在这两个男人面前,她的推理显然有些不够用。
“没什么。”火鹰和京冥同时说道,又一起微笑起来。
“你说什么?他是杨磏龙?那又怎么样?”小屋里,传来了杜镕钧的吼叫声。
京冥忍不住摇了摇头,对女孩子这样候,只怕会适得其反。
“不行!你不能再留在这里……跟我走!”杜镕钧继续叫着,接着是诺颜的惊叫声。
京冥看了看火鹰,似乎想从他的神色里看出他心中那个女子的地位——但是失败了,火鹰丝毫不动声色,静静站着。
一声苍老的低吼声,接着就听见杜镕钧道:“岳父……好,方伯父,你说什么?”
“你!你们!”杜镕钧终于忍不住,嘶吼起来:“我走就是了!我迟早会胜过那个什么不知廉耻的什么龙的!”
他捂着右臂,忽然冲了出去,头也不回地从三人身边经过。霍澜沧一惊,随后追了过去,叫道:“你别乱跑,这里到处都是埋伏!”
“不知廉耻的什么龙?”京冥忍不住笑了一下。
“是杨磏龙,不是不知廉耻的什么龙。”火鹰回笑了下:“我要是你,就一定不会还留在这里……我听说,右手去了金陵。”
“金陵?他又去惹谁的麻烦?”京冥实在不想回忆那个如同附骨之蛆的家伙,好像不要了自己的命,他就活得不安稳一样。
“我听说,他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是你和一个叫碧岫的女人关系很不一般……”火鹰看着他,意味深长。
“什么?”京冥的脸色一下子全变了:“不可能……碧岫,连你也不知道碧岫的……”
“我还听说……这个消息是杜镕钧告诉另外一个女人的。”火鹰随口道。京冥额头上几乎有汗,他当然明白,火鹰口里的“听说”都是千真万确的机密,他决不是随口胡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