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6]
的。”
岳小玉恭恭敬敬地向她鞠了一个躬,然后道:“婆婆前辈请说。”
尤婆婆道:“你还记得盈盈,但业儿呢?”
岳小玉的呼吸忽然变得有点短促。
尤婆婆嘴里的“业儿”,自然就是穆盈盈的那位“师哥”。
岳小玉道:“晚辈记得盈盈,也同样记得她这位师哥。”
尤婆婆目光闪动着,道:“你认为业儿为人怎样?”
岳小玉道:“咱们只有两面之缘,恕晚辈不敢妄下断语!”这句话,居然说得甚是老
练。
尤婆婆道:“不必说不敢,只管依照心中的想法直说好了。”
岳小玉迟疑半晌,终于咬了咬牙,道:“实不相瞒,晚辈对于盈盈这位师哥,印象奇
劣。”
尤婆婆道:“却是何故?”
岳小玉悠悠道:“虽无犯过,面目可僧。”
尤婆婆道:“就是这八个字,没有其他原因了?”
岳小玉道:“有是有的,但晚辈不知从何说起。”
尤婆婆点点头,道:“你这几句话,倒算是很老实,所以,老身本来想踢你几下屁股
的,但如今可以免掉了。”
岳小玉心中一凛,暗道:“这老婆子原来也跟师父一样,喜欢踢小岳子的屁股。”当下
连忙把话封在前面,道:“多谢前辈不踢之恩。”
尤婆婆淡淡一笑,又咳嗽两声才道:“真是个机伶的孩子,难怪公孙老儿收你为徒
了。”
岳小玉又是一凛,道:“婆婆怎知晚辈已拜公孙先生为师?”
尤婆婆冷笑道:“公孙老儿所干的事,又有几件瞒得过老身耳目?”
岳小玉吃了一惊,心想:“莫不是她跟师父有甚么纠葛了?倘真如此,那可大大不
妙!”
尤婆婆默然半晌,又道:“你年纪虽小,就已有一个这样的师父,真是不知所谓得很
呢!”
岳小玉一楞,道:“是晚辈不知所谓?还是在说我师父?”
尤婆婆说道:“是老天爷不知所谓,居然把你们这两个造孽冤大头并在一块儿了。”
岳小玉耸耸肩一笑,但却已笑得有点牵强。
尤婆婆又道:“除了公孙老儿做了你师父之外,更令人啼笑皆非的,就是练老魔居然要
收你为义子!”
“你说甚么?”岳小玉吓了一大跳,道:“你说的练老魔是何许人也?”
尤婆婆道:“江湖之上,姓练之人本来就少之又少,至于姓练而又配称为老魔者,上天
下地更是只有一人!”
“练惊虹!”岳小玉失声叫了起来,脸庞又已变得一片苍白。
“当然是练惊虹!”尤婆婆慢慢地说道:“除了练惊虹,又有谁敢把公孙老儿的徒儿认
做干儿子?”
岳小玉忙道:“这恐怕是大有误会了,小岳子又怎会有一个这样的义父?”
尤婆婆道:“若是误会,也只是你自己误会了自己而已,我们是绝对不会弄错的,你不
是曾经说过自己叫练无敌,义父就是饮血峰的练惊虹吗?”
岳小玉吸了口气,道:“说是说过的,但那只是跟贼人开开玩笑,吹吹牛皮,可不是当
真这样的。”
尤婆婆说道:“江湖之上,往往都是假作真时真作假,这真真假假之间,就算是老江
湖、老狐狸也不一定可以看得出来的。”
岳小玉陡地呆住。
“婆婆前辈,这是甚么意思?”
尤婆婆道:“我是说,你已弄假成真啦!”
“甚么弄假成真?”
“练老魔知道这件事之后,大为震怒,说一定要把你左蒸右烤,拿去喂狗。”
岳小玉脸如土色,道:“拿去喂狗这四个字,晚辈是听得懂的,但甚么叫左蒸右烤?”
尤婆婆道:“这意思已经很明白,就是要把你的身子一分为二,左半边放在笼子里蒸,
右半边却拿去烤得香香的。”
岳小玉一听之下,差点没吓得立刻晕倒过去。
只听见尤婆婆接着又道:“但你不必怕成这副样子,这种悲惨的下场,你是可以免掉
的。”
岳小玉轻咳一声,道:“何以如此好运气?”
尤婆婆道:“因为有人为你求情。”
岳小王道:“是那一位活菩萨这么好心?”
尤婆婆道:“她若是菩萨,现在也只能称之为小菩萨而已。”
岳小玉眉头一皱,怔住。
但他随即又想了一想,立刻就失声叫了起来,道:“这小菩萨莫非就是盈盈姑娘吗?”
尤婆婆缓缓地点了点头,道:“你这个小子总算真的不笨。”
岳小玉却大惑不解,道:“盈盈怎会知道练老魔要杀我这个练无敌?”
尤婆婆道:“练老魔一发脾气骂你这个吹牛大王,她就已经在旁边听见了。”
岳小玉更奇道:“盈盈跟练老魔是甚么关系?”
“师徒。”
“甚么,师徒?”岳小玉两眼瞪大三倍,道:“你老人家是说,盈盈的师父就是练老
魔?”
尤婆婆缓缓道:“正是这样。”
岳小玉忽然感到全身一阵冰冷。
他直视着尤婆婆,道:“那么,你老人家是……”
“尤婆婆,又叫尤小玉,是练惊虹的师姊。”尤婆婆沉声道。
岳小玉呆住了,完全呆住。
他怎样也想不到,穆盈盈竟然会是练惊虹的弟子。
在这一霎眼间,他简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甚么话才好。
所以,他甚么话也没有再说,只是像个木头人般呆呆地站在那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见尤婆婆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她说:“你知道我是属于夫人帮的,但这‘夫人’二字的真正涵义,你又可知道吗?”
岳小玉摇摇头,道:“不知道!”
尤婆婆道:“你回答得太快了,根本就没有用脑袋去想一想!”
岳小玉道:“能想得出来吗?”
尤婆婆道:“笨人当然想不出,但你一点也不笨,所以只要稍动脑筋,就一定可以想得
出来。”
当她一面这样说的时候,岳小玉已一面在思索着。
他的脑筋动得很快,但却似乎完全没有半点头绪。
从“夫人帮”这三个字看来,掌管着这个帮会的,应该是个女人。
最少,从表面上看来的确如此。
以尤婆婆的身分,她已足够胜任帮主而有余。
但她不是帮主?
连她都不是夫人帮的帮主,世间上又有甚么女人可以做夫人帮的帮主?
岳小玉想不出。
但若想不出,却是一件很丢面子的事情。
倘若只是在尤婆婆面前丢脸,岳小玉倒也并不怎么在乎。
可是,尤婆婆是穆盈盈的师伯。
万一尤婆婆把这件事情告诉给穆盈盈知道,那么这个脸又会丢得更大了。
“宁失信于天下,莫失信于美人。”这两句话,岳小玉是听过的。
倘若把中间那个“信”字改一改,那就是“宁失威于天下,莫失威于美人。”了。
大英雄固然是配得上大美人,岳小玉以小英雄自视,自然不能让小美人把自己瞧扁了。
尤其是小美人的师父,乃是号称“茹毛饮血鬼独夫”,又叫“六亲不认断肠人”的血花
宫宫主练惊虹,自己拜不拜他做义父,那是另一回事,倘若一上饮血峰就弄得灰头土脸,甚
至是“蠢名远播”的话,那就真是喝呵大吉,愧对列祖列宗,豆豉炒大葱者也。
想到这里,忽然目光大亮,叫道:“晚辈明白啦!”
尤婆婆直视着他,缓缓道:“你已想出来了?”
岳小玉道:“想是想出了,但却只有九分九的把握,不敢说一定会猜得中。”
尤婆婆叹了口气,道:“一个人做事,只要有七分把握,那已大占上算,有时候形势吃
紧,就算只有一两分把握,也要被逼出手的。”语声之中,似乎有看无限感慨。
岳小玉暗道:“但最好还是万无一失的情况下出手,如此乃可保证马到成功,一本万
利。”
尤婆婆沉默半晌,才又对岳小玉道:“你所想到的涵义是怎样的?”
岳小玉道:“练老宫主在江湖上号称“茹毛饮血鬼独夫”,又唤作“六亲不认断肠
人”,这两个名号最尾的一个字,前者是“夫”,后者是“人”,加起来不就是“夫人”
吗?所以晚辈猜想,“夫人帮”者,其实也就是血花宫的另外一个称号!”
尤婆婆楞住了,她仍然是直视着岳小玉。
岳小玉给这个妇人瞧得心中发毛,忍不住又道:“是不是晚辈猜错了?”
尤婆婆摇摇头,道:“不,你所猜想的,与事实完全正确。”
岳小玉道:“这真是好彩数!”
尤婆婆道:“不能用这种字眼来掩盖了你的聪明,倘若是一条笨牛,这种好彩数是永远
也不会降临到身上的。”
岳小玉道:“这样说来,夫人帮的帮主就是练老宫主了?”
尤婆婆摇头道:“夫人帮没有帮主,它甚至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帮会,但你刚才所想到
的,已完全是事实。”
岳小玉道:“这名字也不错,很够意思。”
尤婆婆道:“但练惊虹在江湖上的名誉,却并不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