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虎山行 第八章 小屋 [2]
郭雀儿道:"为什麽?"
无忌说道:"因为,我还没有被你害死。"
郭雀儿道:"我如真的害死了你,你怎能骂我?"无忌道:"我若被你害死,当然也没有法子再骂人。"郭雀儿道:"那你现在为什麽不骂我一顿?"
无忌笑道:"既然我还没有被你害死,为什麽要骂你?"郭雀儿怔住了,怔了半天,可不能不承认:"你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无忌道:"本来就有道理。"
他大笑:"就算你认为我这道理狗屁不通,也没有法子踉我抬的。"郭雀儿道:"为什麽?"
无忌道:"因为我说的有道理。"
郭雀儿也笑了,道:"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一件事了。"无忌道:"什麽事?"
郭雀儿道:"千万不能跟你讲道理宁可跟你打架,也不能跟你讲道理。"他大笑"因为谁也讲不遇你。"刚才他心里本来充满了悔恨和歉意可是现在已完全开朗亡现在,他心里已完全承认无忌说的理。
能够让别人心情开朗的话,就算没理,也是有理的。
唐玉也没有死。
他居然还没有倒下,还是和刚才一样,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
可是他的脸已完全麻木了,刚才骤然收缩的瞳孔,现在已扩散,本来很明亮锐利的一双眼睛,现在已变得呆滞无神,连眼珠都已经不会转动,看起来就像是条死鱼。
丁弃走过去,伸出手在他跟前晃了晃,他的眼睛居然还是直勾勾的瞪着前面,丁弃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推,他就倒了下去。
但是他并没有死。
他还在呼吸,他的心还在跳,脉搏也在跳。
每个人都应该看得出,他自己心里一定情愿死了算了。
他这样子贾在此死还难受,实在还不如死了的好。
可惜他偏偏死不了。
难道冥冥中真的有个公正无情的主宰,难道这就是老天对他的惩罚?
丁弃心里居然也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恐惧:"他为什麽还没有死?"樊云山忽然道:"因为他是唐玉。"
樊云山今年已五十六岁,在江湖中混了大半生,这麽样一个人,无论是善是恶是好是坏亍至少总有一样好处。
一这种人一定很识相,很知趣。
所以他很了解自己现在所处的地位,他一直都默默的站在旁边,没有开过口。
但是他还想活下去,活得好些,如果有机会表现,他还是不肯放弃。
丁弃道:"因为他是唐玉,所以才没有死?"
樊云山道:"不错。"
丁弃道:"是不是因为老天故意要用这种法子来罚他这种人?"樊云山道:"不是。"
丁弃道:"是为了什麽?"
樊云山道:"因为他是唐家的人,中的是唐家的毒,他对这种毒性,已有了抗力。"丁弃道:"抗力?"
樊云山道:"如果你天天服砒霜,份量日渐加重,子久了之後,别人用砒霜就很难毒死你,因为你对这种毒药已有了抗力。"丁弃说道:"既然唐玉对这种暗器上的毒,已有了抗力,为什麽还会变成这样子?"樊云山道:"唐家淬炼暗器的毒药是独门配方,江湖中从来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秘密。"丁弃道:"你也不知道。"
樊云山道:"可是我知道,如果这种暗器上的毒药,是种新的配方,唐玉虽然已对其中某批匕成分有了抗力,对新的成份还是无法适应。"他想了想,又道:"而且毒药的配合不但神秘,而且奇妙,有些毒药互相克制,有些毒药配合在一起,却会变成另一种更剧急的毒,这种毒性虽然毒不死他,却可以把他的知觉完全摧毁,甚至可以使他的经脉和关节完全麻木。"丁弃道:"所以他才会变成这麽样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樊云山道:"因为他身体里大部分器官都已失去效用,只不过此死人多了一口气而已。"丁弃看着他,道:"想不到你对毒药也这麽有研究,你是是也炼过毒?"樊云山道:"我没有炼过毒,可是炼毒和炼丹的道理却是一样的。"他叹了口气,又道:"炼丹的人只要有一点疏忽,也会变.一这样子。"丁弃道:"这岂非是在玩火?"
樊云山苦笑道:"玩火绝没有这麽危险。"
丁弃道:"你为什麽还要炼下去?"
樊云山沈默着,过了很久,才黯然道:"因为我已经炼了"因为他已经骑虎难下,无法自拔。
世上有很多事都是这样的,只要你一开始,就无法停止。
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无论是对他的朋友,还是对他的仇敌,都是个问题。
丁弃道:"这个人好像已死了,又好像没有死,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麽办了。"无忌道:"我知道。"
丁弃道:"你准备怎麽样?"
无忌道:"我准备送他回去。"
丁弃道:"回去回到那里去?"
无忌道:"他是唐家的人,当然要送回到唐家去。"丁弃呆了。
他的耳朵和眼睛都很灵,可是现在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忍不住要问:"你在说什麽?"
无忌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我说我准备把他送回去,送回唐家去。"丁弃道:"你要亲自送他回去"
无忌道:"是的。"
灯油已残了,月色却淡淡的照了进来,这古老的财神庙,竟变得彷佛很美。
他们还没有走。
也不知是谁提议的:"我们为什麽不在这里坐坐聊聊天,喝点酒"於是樊云山就抢着去沾酒。
一个五十六岁的老人,居然要去替三个年轻小伙子去沾酒,这种事以前他一定会觉得很荒谬,无法忍受。
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
他相信无忌和丁弃绝不会食言也不会重提旧事找他算帐,但是这并不表示他们已经完全原谅了他。
从他们说话的口气里,他听得他们心还是看不他的。
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法子去计较。
他只希望他们能让他回家乡去在那里谁也不知他曾经做过细,还是会像以前那麽样尊敬他,把他当朋友。
现在他才知道,一个人贾在不该做出朋友的事否则连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他已经在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