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俞宅夜袭 [4]
庄中忙着准备年货,厨下火光彻夜不熄,杀猪宰牛做糕饼,奴婢们忙得手脚不停。俞五是本城的首富,不算田地与种麓场的收入,仅城中的十余间土产店,大秤进小秤出,也可以日进斗金,家中婢仆如云,长工烟户数量可观,打手护院一大群,可说是钟鸣鼎食之家。但旧城本宅其实没有多少人,妻妾老少婢仆,总数不超过一百,加上二十余名护院打手,人数不算多。
俞五父子今晚到底在不在本宅?连他们的妻妾也无法猜测。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有钱的大爷们,谁也猜不透他们的行踪落在那一座香闺内。
三更已尽,宅内大部分的人皆已安歇,只有一些仆妇在厨下忙。宅内四周,守夜的护院共有四名,两明两暗,守护着十余栋房,似嫌单薄些,但有二十条恶犬相助,俞家的庄院便成了金城汤池。
罡风怒号,天候奇寒,天字中影云密布,黑沉沉星月无光。
三个夜行人分两路接近。东路来的是艾文慈,他赤手空拳独自入侵。
由于是风怒号,冬季草木干枯,守夜的恶犬听觉受到干扰,接近半里内,恶犬尚未发现人侵的人。
犬吠声刚起,他已用迅捷的身法,侵入了楼房深处。
四名守夜的人开始带着恶犬乱窜,只片刻间,二十余名打手护院全体出动搜索,家仆们也纷纷披衣而起。
人多了,反而误事,恶犬也无法进入宅内,白忙了一阵,找不到入侵者的踪迹。
艾文慈藏身在一栋大楼中,等到外面人声渐止,方开始行动,首先找到一间内房。刚闹过贼,房内的人刚刚回来不久,里面还有人声。伸手轻轻一推房门,房门应手而开、灯光外泄,人影摇摇。
是两名仆妇,他已闪电似的抢人。两名仆妇刚看到人影,尚来不及辨是人是鬼,脑门立被击中,应掌而倒。
他先掩上房门,然后弄醒一名仆妇。仆妇看清身旁的蒙面人人吓得浑身发抖,想叫却叫不出声音。
“俞五住在何处?说!不说便杀了你。”他沉声说。
“老爷……老爷不……不在家。”仆妇恐怖地叫。叫声沙哑不易分辨字音。
“他在何处?”他追问。
“不……不知道,在……在城里。”
“俞源俞渊两个小畜生呢?”
“小妇人确……确是不……不知道。”
“有谁知道?”
“宅中谁……谁也不……知道。”
“金银财宝藏在何处?”
“须……须问老……老夫人。
“老夫人住在何处?”
“在后面第……第三进的内……内院。”
他将仆妇捆上,塞住口丢在床上,熄了灯径奔内院。
院子里的走廊下,有一名带剑的打手把守着内厅门。他略一沉思,推开了后门。大踏步走出,通过院于低问:“有发现么?”
廊下的打手做梦也没料到入侵的人如此大胆,黑夜中难以分辨身份,一面迎上,一面本能地答:“老夫人已经安歇,并无发现……咦!你话未完,艾文慈虎扑而上,一拳捣在对方的小腹上,左掌亦落,不偏不倚劈在打手的右颈根下。接着,抓小鸡似的将人搞住,锁住咽喉逐渐加力。
打手先是绝望地挣扎,最后不支昏厥。
他将人塞在暗影中,解开打手的剑系在背上,上前撬门。
内堂灯光明亮,不见有人。他排阅而入,找到了老夫人的卧室。室门紧牢,内有暗闩,在外面无法撬开。他伸手叩门,轻叩三下。
久久,室内有个女人的嗓音问:“谁呀?怎么乱敲门哪?”
他捏住鼻子模仿女人的嗓音说:“老爷派人传来口信,有事禀告老夫人。”
里面的人一面开门,一面问:“咦!三嫂呢?她为何不来传话而叫你来?你是……”
他不等对方开门,猛地一推,房门倏然而开,一名侍女出现在门内。
侍女正想叫,便被他抢入搞住,掩住小嘴叫不出声音。
他用脚关上门,一掌将待女拍昏放在一旁。这是一间没有套间的内室,两侧有侍女的卧房,内侧方是内房门。内房门是不上闩的,以便伺候的侍女出入。他推开了内室门,里面灯光幽暗,金碧辉煌的家具一尘不染,一帘一帷皆是云纱罗所制,牙床上锦装五颜六色,帐架床栏似乎都是经过巧匠精镂的制品。房间宽敞,四角放了四具特制的铜制大火炉,不见烟火,但热流荡漾,满室温暖如春。
床前的踏板上,躺着一名老爷不在时陪侍的丫鬟,睡得正沉。
他拉开罗帐,冷笑一声。由于房中温暖,床上的人用不着盖棉被,一个半裸的丰老徐娘睡得正酣,头发已泛现灰影,脸上已显老纹,但居然深施脂粉,穿着令男人心动的亵衣,与她的年纪不大相称。恶心之至。怪不得俞五很少在家,房中有了一个这样的老妖怪,俞五爷回家住宿那才是怪事。
他取过一壶冷茶,猛地拨在中年女人的头脸上。
床上的女人猛然惊醒,冲口便骂:“该死的臭丫头……”
一面骂,一面团身坐起,抬眼看到床前站着一个蒙面大男人,话被吓回腔中去了。
床前踏板上睡着的丫环一惊而起,也吓傻了。
“你两人谁敢呼叫,我割断你们的喉咙。”他厉声说。
中年女人如见鬼魅,几乎吓昏了。
“值钱的珠宝首饰金银,藏在何处?”他接着问。
一主一仆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大爷要财不要命,没有财便要你们的命,财在何处?说!”
中年女人总算明白了,用手向华丽的梳妆台右下方一指。
他淡淡一笑,又问:“你是俞五的妻子?”
“是……的。”中年女人神魂未定地答。
“俞源俞渊是你所生?”
“俞源是……是他……他的前妻所……所生。”中年女人语无伦次地答,但意思尚可听清,这里面的他,不是指俞源,而是指俞五。
“他们父子三人在何处?”
“我……我不知道。
“你不说,我杀了你。”
“我……我确是不……不知道。’“不知道?”他凶狠地问。
“知……知道,在……在日山的月……月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