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八章 沆瀣一气 [3]
这件事,准是欧阳玉儿发起,当此阿儿汗宫正在纷乱,阴山三眼魔母新与曹克武结盟他们大批人马,冒冒失失赶了去,一定
闹出大事来。
桑琼急又问道:“五六天以前,有一位姓麦的姑娘由晋东来此,员外有没有见到:”
郑怡“哦”了一声,道:“少侠是说那位岭南太阳谷的麦佳凤姑娘,不错,五六天前她来过,同行还有另外一位姑娘……”
桑琼诧道:“那另外一位姑娘,员外可认识?”
郑怡摇头道:“那位姑娘脸上戴着一副面纱,十分陌生,据麦姑娘说,好像是姓郝!”
桑琼恍然道:“原来是她,但他们怎会同来长安呢?”
郑冶道:“听说那位姓郝的姑娘,是由晋西离石县,追一群天残门的残废人,结果没追上,却在秦王岭附近跟麦姑娘相遇,两人便结伴同来长安。”
桑琼得知麦佳凤与隐娘同行,心中略放,随又问道:“她们有没有在长安耽搁?”
郑怡道:“没有,他们来舍间也是为寻莫总管,听说莫总管已经走了,便也急着要离开长安,连在舍间吃顿便饭也不肯答应,便匆匆去了。”
桑琼又问:“她们提过准备去哪儿吗?”
郑怡摇头道:“这倒没听他们说起。”
桑琼默然片刻,轻叹一口气,起身告辞。
郑怡慌忙拦住道:“这是什么话,远道而来,连一夜也不肯休息就要走?莫非寒舍有失礼之处?”
桑琼笑道:“员外休要误会,咱们武林中人,不比员外有福气,在下确是另有急事,不瞒您说,城外还有人等候,在下是越城进来打听消息的。”
郑怡道:“少侠的朋友,何不一并延请来舍间盘桓几天?若因城门未开,这很容易,老朽立命家人带点银子去碉楼打点,包管开城迎接贵友进城。”
桑琼无心再作停留,拱手笑道:“敝友不惯作客,恐有不便,再说,咱们还得设法去追莫总管,委实耽误不得,员外盛情,且待日后再领吧!”
郑伯兀自依依不舍,道:“上次小女碧玉,得随少侠往昆明池应付天残门下,回来一直念念不忘,莫总管西行,这丫头缠着一定要跟去,莫总管没答应,害她大哭了一场,她若知道少侠来了又匆匆离去,明天准会跟老朽拼命。”
桑琼歉然道:“令媛资质出众,既有向武之心,等下次回来路过长安,在下一定推荐她入门天寿宫,使她将来有一天,能补足五燕之数如何?”
郑治惊喜道:“少侠此言当真?”
桑琼笑道:“只要员外舍得放她远离膝下,在下决不食言。”
郑怡喜得纳头便拜,道:“多谢少侠成全,老朽求还求不到,岂有不舍得的道理,老朽先谢少侠,再去告诉碧玉,只怕她从今夜起,就会高兴得睡不着觉了。”
桑琼谦谢一番,辞出郑宅,仍循原路回到城外。
鹊儿迎着急问经过,听罢,好生失望,茫然道:“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桑琼叹道:“别无选择,唯一可行之路,只有尽快赶往祁连!”
鹊儿张目讶道:“就只咱们三个人一具尸体,再去阿儿汗宫?”
桑琼点头道:“不错,必要时,就仅咱们三个活人,一具尸体,也要再闯闯阿儿汗宫。
鹊儿,你怕吗?”
鹊儿道:“婢子残命幸存,生死早已不在意中,但是……”
向车厢中望了一眼,黯然住口。
桑琼轻喟道:“我担心的也是这件事,似此情形,一旦面对强敌,委实令人放心不下。”
鹊儿低声道:“可是,假如不早些回到祁连,拖延下去,会更不堪设想。”
桑琼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沉重地驶动马车,绕城向西行进。
由长安西行,走的仍是上次追赶麦佳凤的路线,桑琼明知无法赶上莫金荣一行人,仍然催马疾驰,毫不松懈。
日夜兼程,戴月披星,绕秦岭,跨黄河,又踏上了甘凉古道。
一路行来,既未遭遇天残门下,莫金荣等人也消息渺茫,唯一令人困恼的是,经过长久暴露,沙娜拉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
但是,耶律翰依旧严拒封钉棺盖,宁愿伴着腐尸,说什么也不准人移动他的沙娜拉。
这时虽直岁尾隆冬,一具尸体暴露了半个多月,早已腐败溃烂,开始化水生蛆,桑琼和鹊儿为了顺从耶律翰,固然可以极力忍耐,但投店住宿,却成了问题。
开客栈做生意,最注重忌讳,试问谁愿接待一具盛放着腐尸臭水的棺材,这不关代价,主要是怕沾染上霉气,任凭多少银子,人家也是不干的。
桑琼无法可想,只好逢街绕道,遇城绕城,白天购买食物,远远停车徒步去办,到了夜晚,就随处停驻,露宿荒野。
这一天,经过长城附近一处名叫古城子的小镇,忽然天气遽寒,朔风挟着鹅毛般大雪,漫大盖地而至。
古城子距张掖(甘州)不过个多时辰车程,若在平时,尽可一车赶到张掖,美酒暖室随意享用,但现在情形不同,只好就地寻一处暂避风雪的地方。
桑琼凝目眺望,见靠近长城城脚下,有一座荒凉的山神庙,庙前有树,正当背风方向,便招呼鹊儿驱车直趋破庙,一面松开马辔,一面在破庙正殿上略作收拾,以供避雪暂歇。
耶律翰入庙坐定,忽然问道:“有酒吗?”
桑琼道:“车上酒囊已经空了,老前辈请稍坐片刻,容晚辈去前面小镇沽些来。”
耶律翰道:“顺便带上一罐回来,记住再买一条厚棉被,沙娜拉身子单薄,刮风下雪了,别让她受凉。”
桑琼一喜,趁机道:“时已隆冬,单凭被褥难御风寒,咱们何不把棺盖替她钉上,她就不会受凉了?”
耶律翰突然道:“这一路上,你不知说了多少次,总叫我钉上棺盖,究竟是什么意思?”
桑琼忙道:“晚辈是担心塞外风霜雨雪,浸损老夫人身体,既然老前辈不愿,那就作罢。”
耶律翰沉默片刻,忽然叹了一口气,道:“不是我不愿,我只是不忍……”
语声微微一顿,又道:“相聚的日子不多了,等到一个人骨化形消,变成一阵风,那时候,一切都完了,老弟,你为什么不让我们多聚一刻是一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