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焚琴 - [江南]

第四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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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松望伸手拍拍铁南的肩膀道:铁南,我们是不是都老了?什么时候铁扇书生也变得如此多嘴?是不是我们真的,都老了?

  他轻轻叹息,迈步走向河边,铁南看着他躬起的背影,想起他数十年的操劳在朝廷上不断遭人排挤,而今书生已老,却还愿意为国赴险,一时间就要落泪。终于忍住,挥挥手,李越赵轲两骑奔向上下游各两百步的地方。

  而后,四人掩蔽在周围的树木草丛里,放开坐马,让马儿自己跑出两三里外。一时间,四周寂静下来,好象只有谢松望一人孤单的站在河岸上。

  铁南从怀里抽出成名兵刃南山铁扇,紧张攥住,盯着两百步外的谢松望。时间一分一分流逝。

  铁南抬头看看月亮的位置,卯时已到。忽然听见丘漠低声道:来了!河对岸薄雾笼罩的沙地上,不知什么时候,有一个白衣的人立在那里。雾中,白衣飘飞,若真若幻。以铁南的眼力,竟然也看不出他什么时候来的。

  你看见他怎么来的?铁南在他身边倒是没有看见弓箭。

  丘漠摇头,铁南的心里忽然一冷,攥着铁扇的手里沁出了冷汗。

  来的可是叶少侠?谢松望对着河对面喊道。

  不是!河对面的白衣人的声音遥遥传来,叶三只是一个杀手,不是少侠。做人做鬼,一念之间。叶公子给老夫的消息关系社稷安危,可救我朝百万黎民,如此一念,便可做大侠!

  大人可曾查到当年药人一案?叶三问道。

  听到药人二字,谢松望的心里也有一丝感喟,说道:老夫查到当年宁王写给皇上的奏折,确实提到军中正尝试以药力提高将士体力,称为药人。可惜宁王久镇边陲,退任时居然遗失了大量文书,所以对于其中究竟,还是不甚了了。叶公子曾在军前为将,千军万马中独刺瓦剌王子阿木独确有其案。只是公子所说后来朝廷派你刺杀昆仑掌门何秋道一事却还是迷团。冷将军在军中的战功也有案可查,但是你和冷将军离开宁王军后就全然没有头绪。大理寺不会留有当年的文档,要有也在锦衣卫的宗卷里。叶三道。

  锦衣卫?谢松望苦笑一声:锦衣卫江南三部在南京兵部,江北三部皇上亲自过问,层层壁垒。不瞒叶公子,老夫连锦衣卫的宗卷所在何处都不得而知,又哪里有权查阅?铁胆御使也无可奈何么?叶三幽幽问道。

  谢松望沉吟片刻道:不知所谓药人是怎样的东西?

  怎样的东西?就是我这样的东西!叶三忽然冷笑,笑声破雾传来,断续间,凉涩幽咽,有如鬼哭。

  我只晓得以鹤顶红,龙胆草,五花钱,紫河车等三十味药配制的一种药是最重要的。每七日服药一次。起初平常,一个月后血行加快,力量激增,尤其是习武的人,有的能将奇筋八脉一夜间贯通,内力增长不可思议。可是这个时候,一身的血已经与常人不一样了,所有的血都是毒药,称为血毒。人变得暴躁易怒,稍有不快则如同疯狗一样,嗜血之性渐长,一旦要他们上阵杀人则欢欣鼓舞。见血则狂,往往血战七八个时辰尤然不愿停下。这时候军中让服药的人不断上阵杀人,让毒性由血入心,过了这一段,毒性终生解脱不开。再过三个月,血毒发作到了极至,夜夜哀号,体内如同万针钻刺,生不如死。因为毒在体内,无药可制,大多数人在第三个月不是活活痛死,就是自尽身亡。半年后血毒才渐渐平伏,每个月发作一次,发作时人丧失理智,若不杀人见血则痛苦难耐。平时却已经和常人没有区别了。只是此时的一身武功,都可以让习武数十年的高手汗颜,杀起人来叶三顿了一下。

  这就是药人,这种不知还是不是人的东西。叶三平静的声音悠悠送到耳边,谢松望打了个冷颤。

  那最后造出了多少药人呢?

  活下来的有四个,其中三个被送到军前,一个保护宁王的安全。

  如你所说,其中一个今日尚在朝中身居高位了?

  是!叶三道。

  到底是谁?你说那人已图谋不规,此事如果不及时料理,国家危在旦夕!我如果告诉大人,大人真的能办得了他?叶三沉吟良久才道。

  谢松望犹豫片刻,昂然道:老夫是朝中御使,于此事并无权力。不过是非一旦分明,老夫即刻秉告圣上,相信任他天大的人物,又能如何?

  皇上亲征北漠,没有证据,朝中恐怕没有人会相信吧?

  老夫当全力查找证据,只要知道其野心,先慢慢打压,假以时日,总能水落石出。叶公子不必犹豫!谢松望说得斩钉截铁,世间邪不胜正,古今同也!

  怕只怕,时日所剩无多了。叶三叹息。他从怀里摸出一张信笺道:这是他亲笔写给我的信函,也算一个小小的证据,一切都拜托大人了。

  他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把信笺裹在石头上道:大人闪开一步。说着奋力把石头扔上天空。身后的铁南心头一紧,看着谢松望退步闪到了一课大树后,这才放下心来。几十步外,谢松望看那块石头穿过薄雾划了条弧线,落在河岸上。弹了几下停在原地,上面裹着那张宝贵的信笺。

  叶三的声音遥遥传来道:象我们这样的人不能取信于人也是无可奈何,一切都有劳大人了。

  说着叶三转身去了,谢松望喊道:公子去向何处?

  何处?我也不知道。叶三苦笑一声,他说的对,天下之大,无我立锥之地!又回头走向了薄雾里。

  谢松望生怕水打湿了信笺,跑过去取下信笺,掸去上面薄薄的尘土,信笺只有寥寥数字——我实无奈!

  嗅进了一点尘土的谢松望忽然觉得一口气呛在喉间,全身都瘫软下去。他想往回跑,可是跑不动,他想喊,却喊不出,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

  软骨散!身后的铁南已经喊了出来,四大家将无一不是全力向谢松望狂奔而去。就在这一刹那间,对岸的薄雾里,几十段树枝被人一脚踢飞出来洒落在河面上。白衣的叶焚琴如惊鸿飞掠,脚尖点上了离岸最近的树枝,借劲一弹,凌越三丈水面,又点上前方的树枝。二百步宽的河面,叶三几个起落,已经到了中央。铁南心底一狠,提起少阳内力闭锁心脉,展开少阳箭劲的绝世轻功,不惜伤残自身,也一定要在叶三渡过河之前抢回谢松望。毕竟是铁南在地上更快一筹,叶三还有五六丈之遥,铁南已经抢到了谢松望身旁。就在他伸手去拉谢松望的时候,他看见了剑光,秋水一样的剑光空朦飘渺,无声无息的从叶三手里射出来,划过了一道流影。那似乎是红尘里一段寂寞,一缕无奈,永远捕捉不着,只能怅恨的看着它伤尽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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