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5]
盛远天压低了声音,道:“那个玛丽──”韦定咸道:“你想到她了?一直到近两三年,才有人想起,那巫师有一个女儿,当他宣布了这件事之后不久,他女儿就不见了,守护神可能在他女儿身上。于是目标就转到那女儿的身上,要找巫师的女儿,有一点比较容易之处,是由于要保持巫术的秘密,大巫师的女儿,一出世就服食一种毒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两年之前,有人在巴拿马,找到了这样一个女人,可是经过任何的搜查,在她身上根本找不到什么!”
盛远天叫了起来:“谁会想到……藏在Rx房之中!”
韦定咸道:“是啊,谁也想不到!更想不到的是,她会送给你!她为什么要送给你?”
盛远天苦涩地笑了一下:“我只不过买了一条廉价的银链送给她,并且为她打了一架──可怜的玛丽,她一定受尽了欺侮,所以有人关心她,她就感激莫名,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韦定咸的回答,令盛远天大吃一惊。他道:“玛丽把守护神给了你,她本身失责,一定自杀了!”
盛远天听得半天讲不出话来,身子一阵发抖。
韦定咸又喝了一口酒:“这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我们现在要做的事,就是持着守护神,进海地的山区去。执掌守护神的权利之一是,可以随时进出那个宝库!”
盛远天吞下了一口口水,他头脑十分灵活,立时想到了下文:“我们并不相信什么天神,只要能进入宝库,就可以任意把宝库中的珍宝带出来!”
韦定咸“呵呵”地笑了起来,一提到了珍宝,他那股道貌岸然的形象也不再存在。贪婪可以使得君王和乞丐,变成同一种动物──人,其间没有差别。他一面笑着,一面道:“当然,不能让土人看到!”
盛远天也跟着笑着,兴奋莫名。韦定咸又道:“我打电给你的主人,明天我们就出发到海地去。哦,忘了问你,你会讲当地的土语吗?”
盛远天从来也没有去过海地,他问:“那边,通行什么语文?西班牙语?”
韦定咸闷哼了一声:“你以为是巴拿马?海地的官方语文是法语,不过,土着讲的是克里奥尔语!”
盛远天摇了摇头,有一种语言称为“克里奥尔语”,他还是第一次听见。韦定咸皱着眉,道:“那是一种很奇怪的语言,基本上是西非洲的一种土语,可是又混合了少许法语。我应该警告你,如果你不通语言的话,进入海地山区,危险性会增加十倍!”
盛远天迟疑了一下:“你也不会?”
韦定咸现出自负的神情来道:“我?我可以说得和土人一样好!”
盛远天在这时,现出了他和人谈判的才能。这种才能,在他以后营商中更得到发挥,因而使他的财富迅速增加。
当时,他十分镇定,也十分坚决:“那就行了,韦定咸先生,我们是合伙人,不会分开的。你会讲当地的土语,我也一样安全!”
韦定咸有点惊讶于眼前这个小伙子的精明,望了他半晌,又看着在他手中的那个小雕像。
当盛远天看到他的脸上,闪过一丝舍不得将小雕像交出来的神情时,他出奇不意,一伸手,将小雕像抢了过来,紧紧握在自己的手中,道:“先生,你必须和我一起去!不然,你将永远再见不到那守护神!而且,我已知道了守护神的秘密,如果你出卖我,我宁愿冒十倍危险,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到海地的山区去!”
当盛远天这样说的时候,韦定咸显得十分恼怒,可是他在发作了一阵之后,又平静了下来,道:“好,谁也不能出卖谁!”
他说着,向盛远天伸出手来,两人紧紧握了一下手。当天,盛远天就没有回住所去,反正他一贫如洗,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第二天,他跟着韦定咸出发。
韦定咸对于海地的地理环境,研究得十分熟悉,盛远天怀疑他以前来过不止一次。
他们在到了海地的首都太子港之后,一刻也不停留,就向山区进发。
在他们的山区行程中,盛远天每天都写日记,他的日记,当然是用第一人称写的。把他的日记简化之后,比较更容易体验当时,盛远天在进入了山区之后,所感受的那种神秘气氛。
以下,就是盛远天和韦定咸在进入山区初期时,盛远天的日记。
×月×日阴
阴天,进入山区第二天。这里的一切,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遇到几个土着,韦定咸用熟练的土语和他们交谈,可是那些土人,不但不回答他,连看也不向他看一眼,弄得他很生气,但是又不敢得罪土人。土语听起来很古怪,可是并不难学,我在用心记着韦定咸说过的话,弄明白他说的意思。晚上,宿在山野间,山野间全是一种叶子极大的植物,在黑暗中看来,像是无数妖魔一样。远处有沉重的鼓声传来,鼓声一下又一下,像是直敲进人的心中去。
韦定咸说,鼓声,是山中的土人,在进行巫都教的仪式。他像是可以听懂鼓声的含义,但是却没有告诉我,只说明天应该可以到达土人聚居的一个村落了,而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在山岭的最中心。
想起宝藏,忍不住兴奋得手心冒汗。穷得实在太久了,多么羡慕富人的生活!要是我真可以变成富人,啊,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要我能成为富人!
×月×日阴
在阴沉的天色中,在各种奇形怪状的植物之中,用弯刀砍出道路来,这种滋味真不好受。有一种叶子狭长形的树,叶子的边缘极锋利,连衣服都会给它割破。而割破皮肤之后,立时又红又肿,真是痛苦不堪。这里简直不像是人世,而是妖魔的世界,一切全那么妖异。我一个普通的动作,韦定咸就说我几乎进了鬼门关!
那是一只小青蛙,只有指甲大小,停在一张树叶上,它的颜色是艳红的,可爱极了。我伸手去捉,韦定咸一下将我推开,告诉我这是中美箭蛙,皮肤上的剧毒,涂在箭镞上,可以供杀死二十个人之用。我只要碰到它,而我手指上又有着伤口的话,我会极痛苦地死亡!
天!一只那么可爱的小蛙,居然也是死亡陷阱!
今天又见到了一些土人,但没有一个理睬我们的,在他们的眼中,我们像是不存在一样。他们那阴森可怖的表情,真叫人不寒而栗,我心中感到一种十分不吉的预兆,真是可怕。
晚上,在一个小山头上停了下来,可以看到山脚下,有土人聚居的村落,鼓声不绝,火光掩映。韦定咸不准我去看,说是一被土人发觉,有人在窥视他们的秘密仪式,一定会把我们用巫术弄死,那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一种死亡方法。光是听他说说,也够令人恐惧的了。
晚上睡得一点也不好,鼓声直到太阳升起前一-那才停止,四周围一片漆黑。韦定咸说巫师在这黎明前的一刻黑暗,巫术的力量最强,巫术和黑暗有直接的关系,所以叫“黑巫术”。
真有巫术这回事吗?想起来未免有点好笑。
(在这段日记之后,有盛远天的一句附注,附注当然是后来加上去的。盛远天那句附注是:“天,我还在怀疑是不是有巫术,真是太可怜了!”)(在乍一看到这句附注之际,还不易明白盛远天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但是看完了全部资料之后,就明白了。)×月×日阴今天一早就进了那个村庄,真是可怕极了,完全像是进入了鬼域一样。村子中有很多人,可是当我们进入之后,却发觉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那些土人的肤色是那么黑,黑得隐隐发出深紫色的光来,可是他们的神情阴冷,而且面色惨白──黑种人的惨白面色,比任何人种更可怕。韦定咸准备了礼物,那些礼物,全是土人喜欢的东西,可是不论韦定咸怎么引诱,所有的土人,根本把我们当作不存在一样!
如果土人对我们展开攻击,还可以防御,土人对我们根本视而不见,那有什么办法?土人为什么会这样,韦定咸也不知道。在一间比较大的屋子外,一个全身涂着白色图案的人,看来像是巫师,韦定咸想去和他打交道,但结果,却完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