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剑(上官鼎) - [上官鼎]

第十八章 [8]

  良久,紫盖隐儒才抬起头来,望着对面的北岳秀士,只见他此时已经是黯然无声,站在那里,眺望着远处彤云密布,雪意正浓的天穹,有一种说不出的失意和伤情。

  紫盖隐儒将这幅留书缓缓地叠起,说道:“雪峰!是我错了!我将永远背负着这一份难忘的内疚!”

  北岳秀士愕然低头,忽又恍然露出一丝苦笑,摇头说道:“冰如!你休要如此引疚自责,以宽我心,我方才说过,过去的十余年,我时时想找出当年暗算我一梭,并且杀死蓝儿生母,其人究竟为谁,何当不是存心随时报复?

  只不过是受制于人,毫无所获,今日乍一听到万巧剑客其人,意还不让蓝儿及时知道报仇的心意,情急之余,愤而出趟,是我促成的,尚有何言?不过”

  北岳秀士说到此处,竟也忍不住两颗眼泪,潸然双落,戚然说道:“蓝儿昔日随我乱闯江湖,心比天高,傲视一切,如今愤而出走,只怕不是善事,双眉带煞,印堂发暗,我怕她”

  紫盖隐儒沉声说道:“相之一字,未可尽信,气色二字,亦随时日可以变化,雪峰又何必拘于这两句话而耿于怀,你我此刻即时起程,倘若能追上蓝儿,岂非更好?即使追不上兰儿,有你我二人,涉足江湖,任何风吹草动,还能漠然无知么?”

  北岳秀士此时也实在失去了主意,人间不如意的事情,十有八九,难得紫盖隐儒能够远徒南岳,惠然而来,破镜重圆,重修旧好,诚人间一大乐事也,殊不知此时此地须少蓝姑娘竟又留书出走,为这份难得的欢欣,竟然又添些许黯然神伤,与衷心难安的情绪。

  事不关心则已,关心则乱。其实像须少蓝这等功力,外带一柄利物神兵的再炼青虹,闯荡人工湖,足以自保而无可挂怀之理,但是,北岳秀士对于这位蓝儿,太过关心,惟恐她稍有错失,才有如此悔恨交加,灵智俱失,否则,像北岳秀士这等高人,岂能如此不会看开一些事理而耿耿于怀?

  紫盖隐儒如此说来,北岳秀士才为之精神一振,立即说道:“冰如!对啊!神州一丐道,宇内二书生,找人、寻仇,在我等说来,即使四海茫茫,天地苍苍又待如何?岂能难倒我等?”

  须少蓝姑娘既然不知道万巧剑客有住处,离得恒山,如此茫茫人海,将从何处找起?虽然一腔积愤,满心热血,为了报复母仇,值得同情。但是,如此茫然离开恒山,独身远别北岳秀士,仍是一大错误。若论姑娘一身功力,闯荡江湖固可,右要凭以报仇雪恨,断非如此容易。

  至于须少蓝姑娘离开北岳秀士生花谷之后,究竟何往?此处暂时搁下,且说那一对武林中神仙眷属,宇内二书生,北岳秀士和紫盖隐儒,双双离开恒山,飘然就道,直下中原。宇内二书生的功力,在当今武林,能与之匹敌对,不相上下的人,已经为数不多,内力精修,已经到了三花盖顶,五菊朝元的地步,若不是北岳秀士当年身受毒梭之害,影响所及,无法使功力更精一层。否则,十余年的精益求精,只怕早已到了“金刚不坏”的地步。而紫盖隐儒却在这十余年当中,淡薄武林逐追高下,退隐山林,在这灵性的内修方面,进益甚大,在武功方面,正好和北岳秀士一个不相上下。

  这对高人下得北岳,自平型入关,正好赶上日暮黄昏,夜色已近,沿途荒凉风沙满目,在白日尚且罕见人烟,如今既已入夜,更是只剩下无限凄凉。

  这两位宇内有名的书生,及时展开至于精绝之境的陆地飞腾赶路轻功,既不凌空飞跃,又滑起落摔身,两个人脚下行云流水,去势疾如奔马,快若风扫浮云,趁着夜色,前赶兼程。

  按说“陆地飞腾”,本是轻功中之十者。但是,如今用在宇内二书生的身上,倒是名副其实的陆地“飞腾”,他们两人,即惦念着丛慕白和祁灵的下落,又担心着须少蓝的何往何从,所以只希望早日抵达南岳山附近,寻访神州丐道的行踪,从这位武林第一怪人的身上,得知一点凶吉真假。

  两人彼此默然作一声,让风声在耳边作响,让星星在顶上转移变动,让山川树木在面前变作过眼云烟,转眼即逝。

  这一整夜的全力奔腾,直到曙光乍露,黎明已至,北岳秀士才缓下身形,回头四周,不觉脱口叫道:“太岳山!”

  紫盖隐儒对于边陲地境,知之不多,一听北岳秀士失声叫,便停下身来,向着北岳秀士说道:“一夜奔驰,究竟走了多少里程?”

  北岳秀士苦笑道:“如此全力疾奔,一夜之间,也不过数百里,依然未出山西境地。”

  紫盖隐儒倒是安祥地笑道:“夜奔数百里,已尽全力,衡诸当前武林,任何高人,也不过如此,除蛎具有飞仙剑客之流,瞬间千里,朝游东海,暮宿苍梧,凭虚御风,驾剑遨游,才能指愿之间,便能远到南岳,你我焉能如此?”

  北岳秀士不由地笑了起未,说道:“若照如此行程,只怕三五日之内,不能达到南岳一带,何况我们还要寻找丐道人呢?如此一来,岂非耽误时日,贻误机先,设若慕白和祁灵二人果真遇险,倒是令人措手无及了。”

  紫盖隐儒点头说道:“如此全力奔行,偶尔为之,未觉不可,如果狂奔千里,血肉之躯如何能支持得了?此刻要不是你我,换过别人,恐怕早已经瘫痪一堆,力竭精疲,雪峰!你知道附近有何通衢大镇?”

  北岳秀士摇指西边,说逍:“此去不远,便是赵城。”

  紫盖隐儒点头说道:“边陲良马易求,你我何妨到赵城选购两匹千里良驹代步,也胜似如此竭力狂奔,兼而开始寻找神州丐道,及早宣扬,只要消息传开,还愁丐道人不闻风而来么?”

  北岳秀士点点头说道:“此去赵城不过数十里,顿饭时间即回,冰如在此候我便了。”

  北岳秀士说着话,便要展开身形向西边奔去,忽然唏咧咧一阵战马长嘶,在这清晨定静的荒野,听来分外清晰入耳。

  北岳秀士轻轻地说了声:“好马!”

  紫盖隐儒却毫不思索地,脱口说道:“还不止一匹!”

  北岳秀士微微皱起双眉,轻轻地说道:“好马必有善骑者,在这西北边陲,何来武林中高手?”

  言下之意,北岳秀士是指北岳附近,由于北岳秀士在此,等闲人不敢无事深入西北边陲,自打麻烦,虽然北岳秀士并非凶神恶煞,即使当初受制于万巧剑客之时,也没有轻易为难于武林同道。

  不过,人的名声,树的阴影,北岳秀士名列宇内二书生,谁还敢在山西境内惹事生非,如此无事自然不来。

  此时此地,还是山西境内,来了几匹好马,假若马上是骑着武林高手,是冲着北岳秀士而来?来是另有他事?紫盖隐儒却不同意北岳秀士的想法,她微笑着说道:“马行道上,有何为奇?何见得就是武林高手?因为你是正需马匹,才及时有如此想法!”

  北岳秀士朗声笑道:“冰如!若论这江湖一道,你就稍逊于我了,此马是千里良驹,马上之人,也必是一流高手,否则,怀璧其罪,恐怕无法容他如此骑马从容驰聘。”

  北岳秀士因为紫盖隐儒一直心情似有欠佳之势,难得此时颇有欢颜,便趁势承意一番,当时便笑着说道:“冰如!我们索性赌一赌,看看骑马而来的人,究竟是什么样人。”

  紫盖隐儒微笑不语,用手向她们来路尽头一指,黄土平原,但见滚滚黄尘,如波涛汹涌而来。

  紫盖隐儒失声叹道:“方才一声长嘶,至少在百丈之外,声传百丈,像是千里良驹,但看此刻黄尘滚滚,宛如旋风一般,难得一见的好马。”

  紫盖隐儒如此赞叹未了,北岳秀士忽然惊讶地“咦”了一声,指着前面说道:“冰如!你看那滚滚黄尘之中的怪事否?”

  紫盖隐儒闻言凝神注目,也不觉随之惊讶地“咦”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道:“怪事!真是怪事,两匹千里良驹,为何没有人骑?”

  北岳秀士凝神良久,忽又朗声大笑,回顾紫盖隐儒笑道:“冰如!我输了!这两匹千里良驹不但是鞍上没有高手,甚而连人也没有,可见得料事不能太过肯定,意要以防万一。”

  紫盖隐儒并不因为赢了这场赌注,感到高兴,反而皱起眉头,轻轻地说道:“这事透着有些奇怪呀!如此荒凉古道,出现两匹千里良驹,已经是要引为怪事,如今这两匹马竟还空鞍头,无人骑乘,这不是更怪么?其中必有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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