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真伪莫辩 [2]
中年妇人笑了笑道:“你倒诚实,也很世故啊!,”
韦宗方道:“在下父仇未复,目前连仇人是谁,都真假难辩,这也是不得已之事。”
中年妇人深表同情的点点头道:“唉,这也怪不得你。”说到这里,偏头道:“我约你到这里来,原想让你瞧瞧你爹,可怜你三岁就父子分离,十五年来,从没见过你一面……”
她声音柔和,说来宛如慈母跟孩子说话一般!
韦宗方忍不住心头一酸,眼泪几乎夺眶而出,但他立时警觉,心中暗暗说道:
“方玮啊,你千万莫要相信她,一个人越是说的言词动人,说谎的成份也越多,要是谎话不能动人,天下还有谁因此上当?”
中年妇人自然看得出他脸上神色,一会悲苦,一会又突然冷漠下来,心中暗暗一叹,抬目道:
“公子纵然不肯见信,但既然来了,不论你爹是真是假,你总该见上一面才对!”
韦宗方瞿然一怔,暗道:“这话不错啊!”这就拱拱手道:“夫人说的极是。”
中年妇人站起身来,道:“他往在楼上,你随我来!”
韦宗方起身道:“夫人请吧!”
中年妇人忽然凄凉一笑,回头道:“公子不要叫我夫人。”
韦宗方听得一愕,中年妇人眼角间隐含泪珠,缓缓回过身去,低头道:
“十五年的岁月,青春已逝,但我仍是未嫁之身,公子称我夫人,不是有欠妥当么?”
韦宗方听得心头猛地一震,她虽未明说,但已经隐约的说出来了,如果她说的全是事实……“啊,听她口气,莫非爹十五年来,还未康复?”一念及此,不觉问道:
“我爹莫非……”
中年妇人走在前面,边走边道:“是的,十五年来,他始终不能行动,不过,现在已经好得多了!”
她说到“好得多了”,口气之中,隐含喜悦!韦宗方虽没看到她的脸色,但可以听得出来,她脸上应该有了笑容。
韦宗方心头更是一紧,他证实了自己的料想不错,于是只是默默的跟在她身后,不便作声,也不好多问。
宽阔楼梯,中间铺着红毡,走在上面,丝毫不闻声息,才一登楼,只见两名白衣少女迎了出来,一齐躬身为礼。
中年妇人悄声问道:“方大侠醒了么?”
左边一个使女回道:“早就醒来了,婢子扶他坐起,现在正在练剑呢!”
中年妇人面上飞过一丝喜慰之色,点点头,脚步放得轻,朝一间房门走去。
两名使女立即替她打起软廉,中年妇人也不谦让当先跨了进去。
韦宗方跟在她身后,心头不期而然起了一阵激动,房中住着的人,也许是假的,也许真是自己十五年不见的慈父!
自己从小由毕叔叔扶养长大,小时候的印象,已经模糊不清,纵然父子见面也不会认识了,此刻叫自己如何去辩认呢?
跨入房间,韦宗方只觉这间房布置得相当雅洁,前面一排四扇落地雕花长门,门外是一条迎廊,放着几盆幽兰。
室中靠壁是一张锦榻,绣枕锦被,招叠甚是整齐,室左一张书案上,放着一张焦桐古琴,和一个古铜香烛,正在散着缕缕清香!
绵榻右侧,放一把绣垫摇椅,椅上坐着一个身穿白缎夹衫,足登薄底粉靴的中年文士。
此人年纪四旬,一张白中透红的四方脸,生得剑眉朗目,鼻正口方,看去相貌堂堂,敢情是平曰很少活动,身躯稍嫌肥胖。此时他手上拿一把尺许长漆了银粉的木剑,随着摇椅前后摆动,挥舞着木剑,极似小孩玩玩具一般,玩得十分起劲,连房中走进两个人来,都漠视无睹!
显然,这白衣人就是中年妇人口中自己的爹了!
韦宗方从小失父,爹的印象,一点也记不清楚了,何况他对中年妇人的话,根本并未置信,只觉此人脸型,倒确有几分和自己相似之处!心中不禁暗暗冷哼:
“不知她从那里弄来的一个面貌和自己相似之人,假冒我爹,哼,我韦宗方要是有这般容易上当,那就不用再在江湖上走动了。”
心念转动之际,只见中年妇人已经轻盈无比的走了过去,一手扶住摇椅,低下头去,附着白衣人耳朵,柔声说道:“方郎,你怎不多睡一回,就起来了?”
白衣人摇椅被她扶住,身子无法摇动,不觉仰起脸来,两眼怔怔望着中年妇人,但他手中木剑,却是丝毫未停,还在连续划着,他虽是乱划一通,毫无规律,但韦宗方却可看得出,白衣人随手挥舞之间,竟然有一两个圆圈,和“两仪剑法”中的某些招式,颇相近似!
中年妇人含笑道:“你剑舞的真好,只是别太累了,现在该休息了吧!”
她好像哄小孩似的称赞着他。
白衣人脸上有了一丝笑意,果然停手不舞。
中年妇人柔顺的从他手上,接过木剑,一面又道:
“你不是很想念亲人么?”
白衣人似乎被她提起心事,脸上神色立时黯淡下来,两眼注视地板,木然不动。
中年妇人眼中隐包泪水,依然附着他耳朵,勉强笑道:
“快别难过,你的亲人已经来了!”泪水已经流了下来,她别过头去,轻轻拭了一下。
白衣人突然目光一抬,只是瞧着中年妇人。
中年妇人连忙笑道:“你问我来的是谁么?来的是你十五年不见的孩子,你高兴不高兴?”
白衣人依然目不转睛的瞧着中年妇人,似乎有些不信。
中年妇人柔声道:“我几时骗过你了,真的是你的孩子来看你了,你高兴么?那就笑一笑。”
白衣人真的笑了,他只是对着中年妇人笑,依然看也没看韦宗方一眼。
韦宗方暗暗皱眉,心想:“这人是个白痴,他假扮自己父亲,何以要装成这副模样?
啊,莫非自己父亲身中奇毒,真的变成了白痴?”
想到这里,只觉心头一酸,几乎掉下泪来。
只见中年妇人招招手道:“方公子你过来。”
韦宗方依言走了过去。
中年妇人转头道:“你也许还不相信,他就是你生身之父,直到如今,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不妨说出两个字,看他听了,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