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风月 [2]
苏老莫不是在那间屋子里装了窃听的机关?舒十七苦笑,这些生意上的事情没一个能瞒过你老人家。
我洗手多年了,只是有时候听听解馋。苏无骄大笑。
只要去杀慕容涛的人足够隐蔽,谅他那些狗肉朋友也查不出来。道上的消息,恐怕没有什么能瞒过我和苏老吧?
其实那是小事。我只奇怪你怎么把客人拉来见了刀手,刀手联络上了客人,我们做中间人的还怎么赚银子?苏无骄说的刀手乃是黑道上杀手的代语。
舒十七苦笑着摇头:不过三百两银子,最多抽九十两,那点小钱我不在乎,只是经不住那刀手缠我。
想不到峨眉的高足也成了你手中的刀手,苏无骄微微叹息,不是今天偷听,我还不敢相信道上的传闻。
您知道叶莲?
知道,两年前武当游世杰迷恋峨眉派掌门师姐的事情传扬了好一阵子,却想不到是这个结局。
舒十七默然,而后摇头轻笑道:两年前那丫头才十八岁,就给游世杰弄得失了身,还怀上了孩子。那丫头心软,拼命要把孩子生下来,若不是如此,眉玉师太也不一定会把她逐出师门。
现在老了,我也明白常人对儿女的不舍之情,倒是怪不得她。后来游世杰莫名其妙地死在秦淮河,莫非是她下的手?苏无骄叹一声,听说游世杰后来死也不认孩子是他的,又在武当七老面前咬定是叶姑娘性情淫荡,和其他男子私通生的孩子。
原来苏老也有不知道的事情,那丫头哪有那么狠的心?舒十七咧嘴笑了笑,又呆了呆,她现在还想着找那个杀游世杰的人为他报仇呢。女人蠢起来,真是想也想不到的。
那杀游世杰的人?
江南漕帮和游世杰结了梁子,那时候出三千两银子找的我。我请人在秦淮河的妓院杀了他。舒十七笑道,他生性风流,也算死得其所。
可那叶姑娘为什么做了你的刀手呢?我们这条道上的人,罕有她那样的身手。苏无骄不解道。
她有个女儿,天生的体虚。她千方百计问莫不屈讨了张药方,却是用高丽人参合的大丸子,一剂药得上百两银子,一年四季吃个不停。她是个孤儿,除了一身武功,又有什么办法赚钱救女儿?
苏无骄闻言也是黯然:可怜,原本也是规矩的闺女。
舒十七却哼一声笑道:若是天下人都规矩,你我还赚什么银子?
也是,苏无骄也笑了起来,如此说,你帮漕帮杀游世杰,也算是一桩善举。我们这条道上的人,虽然只认钱财,可是善举也做恶事也为,好歹对得起神明。
舒十七低头喝茶,却忽然大笑了起来。
十七你大笑,想必是又抓住了我的把柄。苏无骄也不恼,笑道。
我笑我们这一行里,多半是已经黑了心肠,只认一个钱字。苏老果真是老了,居然知道还有神明。
说得是,我老了,不复当年意气,苏无骄叹息,随即也是大笑,来,下一局如何?
舒十七摇头:午后我要去见个人,有一笔大买卖。
午后,大相国寺。
舒十七在寺外买了两炷香,一挂银箔,就近在香炉里化了,然后停在香炉前,一个劲地仰望着高大的菩萨。有个和尚好利,以为他有心事,急忙凑上来道:公子可要测一测流年?
流年?舒十七反问道。
测姻缘,测吉凶,测流年,小寺香火还算旺盛,就是因为卦测得准。
那,就测一卦姻缘。舒十七笑道。
竹签子抖了出来,和尚看了,脸色却有些尴尬。
尽管直说,舒十七道,我是不信的,纵使下下签也无妨。
不是下下签,和尚却也老实,此签说的是最初施主或者有所乱,后面还是好的。
乱都乱了,哪里好得起来?舒十七大笑。
和尚去了,一个高大的人却忽然出现在舒十七背后。
这位兄台,舒十七看着地下的影子,低声道,既然不是烧香,莫非是来杀人的?
在下陈方鹤,高大的人凑上前道,前年曾和公子做过一笔买卖,想必公子还记得。
等候阁下很久了。
陈方鹤戴着一顶逍遥巾,穿一身绿袍,虽是儒生的装束,却实在没有儒生的气质。他点了一炷香,做出合十的样子,低声道:舒公子那单章台御史的买卖在下早有耳闻,公子如还没有合适的人选,可否交给在下?
五百两黄金,足足折了七千两银子,好大的生意,在下不得不小心。舒十七也做合十许愿的样子,嘴唇微微张合。
如果公子愿意交给在下,七千两银子,舒公子可以抽四成。
章台御史的案子,可是要惊动朝廷的,到时各地的捕快都动起来,我担的风险可不小。六成!
公子,陈方鹤作色道,公子未免贪心了些!
只是戏言,我还要打点各处。舒十七比了个五的手势,再不说话了。
四成五?
五成!否则在下另请高明!
好!五成就五成!舒十七果然心狠。陈方鹤狠了狠心,咬牙说道。
可是舒十七竟然没有回答,陈方鹤不解地看向他,却见他已不再故作许愿,却愣愣地看着远处的一株银杏树。名动开封的舒十七可是从来不一边谈生意一边走神的,于是陈方鹤也好奇地把目光转了过去。只见一个白色长衫的书生扭了脚,正蹙着眉头,抚着脚腕坐在银杏树下。一个白色衣裙的女子恰好路过,关切地凑了上去。
陈方鹤道:那不是计家的三公子计明康么?舒十七没有回答。陈方鹤也不知道舒十七在看什么,计明康分明没有什么可看,那么只能是看那女子,可舒十七又分明是只贪钱不好色的人。况且那个女子虽然美丽,却憔悴了些
公子,那女子轻声道,公子是扭了脚么?计明康听她声音美妙,急忙抬起头来,看见一双清澈动人的眼睛正关切地看着他。
不妨事,不妨事,小生来为一位过世的朋友祈福,一时伤心扭了脚腕,一时半会就好了。计明康忽然有些头晕目眩。那女子衣着清雅,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却如此慰问于他,任谁都不会无动于衷。
脚扭伤了,无法走路,公子又未带仆从,不如我找人送公子去看大夫吧。女子见计明康盯着自己看,有些害羞地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