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郎心如铁不解情 [12]
于是,便坦然应道:“在下确不曾用过午饭,但不必大肆张罗,随便弄些东西来,足以果腹便可!”
但这话可说得晚了,那红儿已退去,只剩下老仆人,也不答这个喳儿,躬身一礼,告退道:“公子你坐会儿,老侯爷片刻即至,老奴前面尚有他事,就此失陪!”
罗天赐只得还礼,答应:“请便!”让这位忠心职守的老仆退去。
老仆一走,只剩下罗天赐一个人,在这间空旷的大废里了。他虽然不会害怕,却老是疑惑,是在梦中!
他咬咬舌头,有点痛,这证明确是真的。负手站起来,吃一口香茗,只觉得那茶香气浓烈,沁人心肺!
负手踱到窗边,无意间对外一望,霍然又是一幅奇景,映入眼帘!
罗天赐一时瞪著大眼,只盯著窗外,只见窗外山壁陡立,下陷三数丈外,是一泓方圆二三十亩的绝大青潭!
潭中水作碧色,深不见底,中心翻翻滚滚,冒起品字形三股大泉,射出水面,足有尺余!
潭这边正是他所在的小山,小山只有半壁,作半回形围著半个清潭,小山两端,各有一石骨伸进潭去,各经人工,将之雕凿成龙首怒张的形状,双双自口中流出清凉的清水,成弧形射落激荡起“咚咚”水声,与蒙蒙的水气。
水气映日,又复幻出商道七彩虹影,瑰丽之极!
潭那边绿柳成荫阡陌纵横黄金色麦浪,随风起伏,直延到十几里外,另一座土山之畔,……这景色罗天赐虽则是文武全才,生长于草原之上,也不曾见过听过。
他怎能不奇,不惊,而几乎是目瞪口呆了呢?
也不知经过了多久,直到另一声“哎呀”门响,罗天赐方才自美梦中清醒过来,他回身一瞧,正遇上一双精亮的眼睛!
罗天赐与那双眼睛一触,顿时产生的第一个反应与感想便是:“这老人好深的内力!”
这老人一身紫色家常便服,体掘雄伟,须长过胸,与眉发皆做纯白之色,闪放银光,方面大耳,狮鼻海口,脸孔上皱纹纵横,却不仅未呈松弛苍老之态,反而红光满颊,躯干挺得笔直!
祗是,他虽则健康亦如中年,精光闪射的双眸之中,却潜伏著一股无比忧伤与凄凉。以致使罗天赐不但在骤然之间,便能体会出来,更且似受了感染,也觉得不自在起来。
两人屏息相望著,似只一瞬,又似是过了许久。
渐渐的,罗天赐体会到,老人眼中的忧色,似在消退,带之而起的,是一股激动与喜悦之情。
渐渐的,那激动与喜悦,扩展到老人的脸上与身上,片刻间那老人竟霍的似天大笑起来!
罗天赐长长的吁了口气,将适才感染的不快吐尽,方待开口,却霍地听出那老人洪钟也似的笑声,愈拔愈高,直震得整个的厅房,嗡嗡作向,惊人之极!
到后来,那笑声又霍地往下一折,像突然被什么咽住一般?
就在这一折之下,“哈哈”变成了“呵呵”,而老人的脸上,也突如开口的奔泉一般,滚滚地落下两行痛泪,滴落在他的白须与胸前的衣服上,沾湿了一片!
罗天赐见状,非仅大惑难解其意,更加大吃一惊!
他瞥见老人愈哭愈是厉害,心下不忍,不由提高了声音,半劝半问道:“老丈何事伤心乃尔,在下可得闻乎?”
那老人全身一震,顿时住声不哭,举袖一抹双眼,满面惊异之色,询问罗天赐:“阁下武功精深,已登堂奥,但不知贵姓大名,那里人氏?”
罗天赐心中暗赞:“这老人家果然了得,在此忘情大哭之际,竟还能从我稍用了两成真气发出的话音之中,辨别出我的武功深浅来,真个难得!”
想著,忙即作揖,逊谢道:“老丈过奖,在下罗天赐,居于塞外疏-河畔,只不过粗通拳脚医道而已!”
说著一顿,问那老人:“敢问老丈,可是这金泉园主,张老侯爷吗?”
那老人见他彬彬有礼,更加高兴,忙举手让坐道:“老夫正是张云达,适才闻报,高及阁下莅临应征,人品俊秀,直似天上金童,老夫将信将疑,那知下来一看,果然证实那红儿所言不虚,老夫大喜之余,不由失态,阁下万勿见笑才好。”
此际就在那张云达说话之间,壁上洞开的门户之中,连续转出四五名红裳,重新换过两盏茶茗,分两边静立伺候!罗天赐闻言,才了然张云达其所以又哭又笑之状,乃是由高兴所致,但细心一想,其所以高兴的原因,却不由吃了一惊,暗叫:“糟糕。”
须知张云达的女儿,患疾多年,曾遍请过无数名医,均未治痊,故此才退求其次,要征求一位英俊男子,来陪伴他女儿,让她开心等张云达百年之后,继为金泉园主。
如今罗天赐尚未曾见过病人,更提不到能医痊之事,如此,则老人有何高兴之有?
这岂不分明张云达误会他是来应征求作赘婿,而又认为他的确是上佳之选,足以令他的女儿开心,足以承继他的金泉园吗?
罗天赐其实无此存心,这一想别人误会了他的用心,岂不吃惊!
他方待解说,一旁的丫环,却仍然脆声报告:“酒饭齐备!”
张云达大笑数声连道:“好,好。”站起身来,转对罗天赐学手推让:“请!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