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风虎 [3]
石敢当后心像甲一样,是六块石板组成的石甲,防护得密不透风,吴不赊双掌打在两块石板上,左掌打中的石板寸寸碎裂,裂为七八块。可是四五寸厚的青石板啊,而且圆圆滚滚的。以说,若换在以前,吴不赊就拿一个大铁锤,尽力砸十锤,也未必有这种效果,吴不赊这一掌,掌力之强,他自己都难以相信。不过右手那一掌就没有这样的威势了,一掌打过,青石板上灰都没掉一点。
不明白的人,看到的就是这样,左掌强而右掌弱,只有两个人知道不是这样,一个是吴不赊,另一个是石敢当。
吴不赊的左掌虽然碎碑裂石威猛无俦,但劲在外面,这一掌其实只是打碎了那块青石板,对石敢当的身体毫无伤害;右掌却不同,打出的是阴劲,劲在里面,透板而入,外面的青石板灰都没掉一粒,里面的身体却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石敢当后心一痛,如刀刺入,身子往前一栽,一口鲜血喷出,身上的石头纷纷落地,竟是再也披不起石甲,露出了里面的身子。他在地下打了一个滚,忽地一纵,狂掠出去。
吴不赊双掌打出前,只觉得体力充满了无穷的力量,不由自主地就要发泄出去,但能一掌打得石敢当喷血,还从石乌龟壳里钻出来,他事先却完全没有料到。因此石敢当抖落石甲,他还在发呆,不知乌龟出壳算什么绝招。到石敢当喷血飞掠,他这才明白,看看自己手掌,怪叫一声,展开追风步,御风急赶。这一起步才叫有趣,左脚迈出是阳,右脚迈出是阴,到左脚再迈出时,阳已转阴。吴不赊猝不及防,自己差点栽个跟斗,百忙中一个旋身才换过力来。阴阳却没法固定,这俩家伙自己飞跑,吴不赊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有用之前的老法子,一步一旋,却是迅快绝伦,石敢当虽然起步在先,给他几个旋子就追上了。
石敢当一听后面风声紧骤,越追越近,又惊又怒又怕,见路边山石片片,双手一吸,各吸了一块山石在手里,霍地回身,右手一扬,一石射出。这是玄天石甲中的飞石秘法,和一般的暗器不同,速度既快,力道又大,百余丈距离,一闪即至,军中强弩也不过如此。
石敢当对自己的飞石颇有几分自信,吴不赊也确实没料到石敢当还有这样一手绝招,全无防备,可以说,如果他是笔直追过来的,不说挨上一石头,至少也会吃一惊,或闪或避。他一停步,石敢当又可以跑出一段了。但吴不赊体内疯狂乱跑的阴阳二气帮了他的忙,他的身体顺着阴阳二气的规律在转,石敢当发石时,他是面对着石敢当的,但石到中途,吴不赊一个旋子,身体划一个弧线,早已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石敢当手中两块石头,一石不中,第二块石头再次飞射,吴不赊便又近了许多,已不过三四十丈,石头打过去更快。但石头再快也没有吴不赊旋得快,石到中途,吴不赊又已旋开。
石敢当惊怒交集,双手急吸,再吸了两块石头在手里,却停手不射,也不动。他知道自己跑不了,只是狼一样盯着吴不赊。
他不跑了,吴不赊当然也要停下来,步子停了,两股气却跑疯了,一时停不下来,在原地连转了四五个圈子,踉踉跄跄,跌跌撞撞,生似午夜归家的醉鬼。
石敢当死死地盯着吴不赊,因为吴不赊一路是转着来的,他以为是一种独门身法,眼见吴不赊在原地转个不停,跌跌撞撞的,他还生怕吴不赊是诱敌,不但不敢出手,反而提心防备。他若知道真相,只怕要后悔得吐血。
吴不赊好不容易停下来,头昏脑胀,这么一路急旋下来,他能不晕吗?他连忙运气,二气各运转一周天,这才清醒。眼见石敢当双手各吸一石,身边还有一堆石头,他也心中暗凛,刚才两飞石给他阴差阳错地躲过去,但那种声势也着实让人心惊,真若隔近了被石敢当飞石连射,还真是不好挡。吴不赊脸上当然不露出来,斜眼瞟着石敢当,嘿嘿一笑:“石老板,做生意讲究有来有往,你这么招呼也不打拨脚就走,不太地道吧?”
吴不赊忌惮石敢当的飞石,石敢当却是有苦自知,他这飞石之法,不是暗器,是一种道术,把十余斤的石头打到百丈开外,而且要达到类似于强弩的速度,所消耗的功力非常惊人,尤其在受伤之后,根本撑不下去。这也是石敢当打了两石便不再打的原因,再打两块石头,伤势就压不住了,非吐血不可。见吴不赊不动手而是出声责问,他心中倒暗松了口气,一面暗调呼吸疗伤,一面冷笑道:“如此,倒是我石某人的错了?石某这里道歉,却不知吴…吴老板还有什么指教?”
吴不赊叫人老板,那是习惯,石敢当嘴里叫老板,可就说不出得别扭,心下暗道:“这小子莫名其妙,江湖上从来没听说过,突然钻出来,功夫怪,身法怪,和人打招呼还怪。”
“指教不敢。”吴不赊嘿嘿一笑,“石老板身怀玄天石甲秘技,乃是江湖中声名赫赫的高手,居然来劫镖,难道不让人奇怪吗?总得有个说法吧?”
石敢当在江湖上的名头虽然不如飘风子响亮,可也不小,居然学山贼劫镖,确实有点失身份。听吴不赊一问,石敢当老脸一红,道:“明人不说暗话,石某不是来劫镖的,是受人所托来毁镖的。”
“我说呢,”吴不赊点头,“以石老板的身份,怎么着也不会来劫一支小镖的。却不知是受何人所托啊?”
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事情没办成也算了,再把托付的人也招出来,似乎是有点儿不地道。但石敢当冷眼看吴不赊的神情,估摸着若不把事主说出来,吴不赊必不肯甘休,而他胸中气血翻腾,伤势越来越难以压制,两相权衡,还是自己性命要紧,道:“这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托我的是武威镖局的总镖头张武威。其实张总镖头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几家联镖,共同抬价而已,大家都有好处的事。既然虎山镖局实在不愿意,吴老板又出了手,那我石某人也不必在中间掺合了,告辞。”他一抱拳,回身就走,但两耳凝神,暗听风声,若吴不赊还敢追来,他便要拼着伤势加重的风险,以双石连发之术,竭力一搏。
吴不赊追下来的目地,不是要留下石敢当,主要是想确定这背后的主使。王千烈受他拖累而死,问清主使才好报仇。当然,如果石敢当是块肉,锅里煮得烂烂的,顺口也就吃了,但拎着两块石头的石敢当明显是块骨头,那就算了,狗才爱啃骨头,奸商只喜欢吃肉。看着石敢当溜走,他还抱拳笑道:“石老板好走,以后有生意还望照顾敝店,老宾主,八折优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