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设陷井 制雪崩生死顷俄 [2]
沈胜衣,可说从不知一个怕字,自出道以来,他身历凶险何止百次,凭着机智与敏捷,胆大与心细,每次皆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所以他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循着那留在雪地上的脚印,他一路小心留意察看沿途的山形地势,凝功戒备,以防突发的意外。
在这陌生的环境中,加上约他的人不知是何居心,小心点总是好的。
山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一脚踩下去,直陷到膝部,就这样,他留神小心注意着,跟随着留在雪地上的脚印,一直走到山腰处。
突然,脚印消失不见了,他四下打量寻找,也见不无再有脚印。奇怪,按理人应该就在这里。但现在人与脚印全无,难道此人被埋在雪下,消融在雪中?
有了上次在雪原上被袭杀的经验,他提高了警觉,四下打量着雪地,恐防遭受故技重施的袭杀,但山腰积雪没有丝毫异样之处,看不出一点有人藏身在积雪下的痕迹。那约他来的人究竟何在?既引他上到山腰,为何又不现身相见?是何居心?一连串的问号在他脑中闪现,全神小心地戒备着,以便随时应付突发的意外。
山上静悄悄的,鸟兽绝迹,静得连自己的心跳声也清晰可闻。
他已直觉地感受到有种看不见的危机在向他逼近,几次生出了下山的念头,但又不甘心,既然来了何不弄个清楚明白?他全神戒备着,四下打量着,声音稍高地叫道:“朋友!出来吧,在下已来了,请出来一见,不然在下可要走了。”
声音在半空中回荡,微有积雪松落。
回声在山腰空中回响不歇,显得空洞无比,他骤然想到,天地间恍惚只有他一个人存在,这是个死寂的世界。
他有种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决定再叫一次,没有回应,就立刻下山回镇上去,凭着那种敏锐的感觉,他不知多少次逃过了死亡的召唤。
于是,他又提高了声音,道:“朋友!你再不现身出来,在下可要走了!”
仍然毫无回应,有的只是积雪松落的声音,这次积雪显然比上次松落得多了些。
沈胜衣决定下山了,转身迈动脚步,循着原来的脚印下山。
哪知他脚步方动,蓦然间恍如春雷乍响般在山腰上空响起:“沈胜衣!你慢走!”
声音震入耳鼓,在空中嗡嗡作响,沈胜衣闻声一震,止步回身望去,闻声不见人,大块的积雪从山上滚落,滚落时带下了不少太阳照射下、业已浮松的积雪,一时但见雪花纷飞,如落雪般泻落。
听到了人声,沈胜衣自然打消了去意,虽然知道危险,但他初到塞外,还不知道雪山崩塌的厉害,他以为积雪松落,只不过由于阳光热力照射所致,表面抵受不了热力而消融松落罢了。
是以,他不但不走,反而也提高了声音叫道:“朋友,你弄什么玄虚,快现身一见吧,既约我来,就请现身一见!”
松落的积雪泻落更多,连百丈高处突岩上的积雪也崩落了一大块,声势惊人,沈胜衣这时也觉出了情形不妙,正想施展轻功身法飞驰下山,可惜已迟了。
熊大小姐发现了山下有两行脚印,一直延伸上山,两行脚印有大有小,有新有旧,情形很明显,有两个人上山去了。
熊大小姐看到这两行脚印,断定必是沈胜衣与约他到山上一会的人所留下的。两人已必在山上,于是她毫不迟疑地踏着留下的脚印,跟踪上山。
转过一面山坡,来到一道凹崖下,脚印断续斜延展而上,才能出凹崖,但见几十丈高处,山腰上空积雪崩落,扬起漫天雪花,依稀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雪花飞扬的山腰处,正是那一见难忘的沈胜衣。
她心里又惊又喜,但惊比喜大,可说是惊得心胆俱碎,脸无血色,因为她知道大雪崩即将来临,沈胜衣已身在险境而不自知,急得她要张口大叫,可是声还未出口,倏的又伸手掩着张开的口,不敢叫出声来。
因为如果她大叫出声,不但求不了沈胜衣,反而加速沈胜衣的死亡。
因为山腰上的积雪已因阳光热力的照射而松动,再加上声音的震动,浮松的积雪崩落,那就会造成一场威势极可怕的大雪崩,积雪有如天崩地塌般地泻落,将人掩埋,无人能逃得了死劫。
距离又远,赶上去已是来不及,扬声示警,只有加速雪崩,她芳心不由大乱,六神无主,心胆俱裂,一时间目瞪口呆,不知怎样才好。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雪崩掩埋惨死?答案当然是不!
忽然,一股冲动油然而生,她要冲上去,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救他下来,救不了,就算死也死在一起!
少女的感情实在丰富,也令人莫名其妙。
但是,她冲出还不到三步,惊人的变化已经发生了,她已欲救无力,心胆俱裂地一下子昏倒在雪地上。
就在熊大小姐想冲上山腰,而沈胜衣正想飞驰下山时,蓦的山腰上空响起一阵如雷的大笑声:“哈哈哈……沈胜衣!看你这次还逃得了,就死在这大雪山吧!哈哈哈……!”
笑声如雷,震得山回谷应,陡挺峻峭的山峰上,崩雪如狂风暴雨般崩泻滚下,激扬起漫天雪花,崩塌滚泻下的雪块沿途带动浮松的山崖间的积雪,如波翻浪卷般狂泻而下,那威势骇人至极。
沈胜衣已转身驰出二丈左右,突闻那笑声人语,倏又停身,他虽知危险迫在眉睫,但他不愿被人戏弄,一定要看清楚,弄明白这人究竟是谁?
这一停,差点让他后悔终生,葬身雪中。
他一停步四望,简直令他傻呆了,只见那崩雪挟着千军万马之势,如奔雷骇浪般滚卷而来,疾风狂飚般兜头盖落,百丈高处的突岩积雪也大块大块地崩落,有一块就落在他身旁,这时他想走也不能了,已被那旋风狂飚,翻天覆地,万马奔腾,威不可挡的崩雪所掩卷。
就那样,他身不由主地随着那一泻千里,一发不可收拾,威势凶猛无伦的崩雪翻滚泻落,直往山下翻卷下去。
沈胜衣被那崩泻滚卷的积雪掩卷着翻滚而下,人已被翻滚掩卷得几次错迷窒息过去,但他努力着,努力保持清醒,他知道如一昏迷,那就会被崩雪所掩埋,葬身雪中,死个不明不白。
所以他尽管头昏脑胀,不能自主地随着崩雪翻卷滚落,仍然想在崩雪中找到可供抓牢的石块树根。可是,他失望了,任他在崩雪掩卷翻泻下乱抓,就是找不到足以让他抓牢,不再随着崩雪滚泻的山岩或突出的树根。
他的身形随着崩雪越滚越快,人如风般在那势不可挡的崩雪掩卷翻泻下已有百多丈,好在积雪厚,还不致于被山石弄伤了身体,但却被雪崩几次掩塞了口鼻,差点窒息,人也翻滚得快昏晕过去。
就在他快要晕过去时,翻滚的身躯突的一震。腰间被硬物猛撞了一下,终于晕了过去,铺天盖地,势如万马奔腾,山洪爆发,势不可挡的崩雪,刹那如旋风狂飚般从他身上掩卷滚泻而过,将他掩埋了,崩雪呼啸着直朝山下滚卷而下。
雪崩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那夏天的阵雨一样,雪崩过后,天地又恢复了和平宁静,大地山林仍掩盖在银白色的积雪下,一切显得宁静肃穆,粉妆玉琢,有谁知道前一刻曾发生过那样惊心动魄,如奔雷骇浪,旋风狂飚般势不可挡,可怕凶猛到极点的雪崩。
斜阳耀目,雪泛银光,山腰百丈高处突岩上,站着个白衣人,望着雪崩过后,沈胜衣已影踪不见,满山皆雪的情景,狞笑着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