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玄玑真人 [9]
梅映雪转瞬来去,如入无人之境,众人都感脸上无光。最后遭到不明粉末攻击的康永疑三人,因为感到些许不适,都一起转头瞧着万回春,那万回春道:“这是百花粉,吸多了会让人不舒服,但是本身没有毒性。”康永疑人如其名,还是一脸狐疑。万回春续道:“这位女子姓梅,曾是万某的不肖徒弟,她一向不屑用毒,各位如果真的觉得很不舒服,那也许是她将百花粉精练过,提高了浓度,不过就算如此,也是无毒。”
高智阳道:“万先生说刚刚那位姑娘是万先生的徒儿?她夜闯白云山庄,知道她所为何来吗?”语调中并无半点不悦。万回春满脸惭色,道:“她已自行脱离师门,从此不受千药门门规管束,亦不知她所为何来。万某无能,不能清理门户,倒叫大人受惊了!”高智阳摆手道:“自古名师出高徒,徒弟青出于蓝,师父岂是无能之辈?”万回春再拜,连称不敢。
高智阳连声安慰,转而嘱咐众人道:“下次若再碰到这位梅姑娘,无论如何不可伤她性命,最好是能够晓以大义,劝她加入我方。她若肯答应,那也算是知过能改,万先生就不用这么伤神了。”众人唯唯称是,都想:“你见着人家姑娘美貌,性命都不要了,人家既然叛出师门,想来原因定不单纯,今日孤身夜探,只怕便与万回春有关,想要她加入,哪有那么简单?”
万回春更想:“没想到她竟能找到了这里,她说后会有期,显然今夜是冲着我而来的。我有何物值得她苦苦追赶?只怕她便是为了找寻汤光亭而来,看样子我动作得再快一点了。”
那梅映雪破窗而出,暗道:“侥幸!”不久惊动了府中侍卫,须臾锣声四起,火把烛天,梅映雪不敢逗留,翻墙而走,寻思今夜之后,这里的防守只怕更严密了,但随即忆起刚刚听到明天会有一个大人物要来,心下便有了计较。当下便直接返回客栈,合眼休息。待到天欲破晓未明之际,便起身换穿成一身轻便短打,再度来到白云山庄前。顺着围墙她找到了昨天走出两个买药人的那个小门,便藏身躲在一边。
不久,门里走出几个仆役婢女,七嘴八舌地谈论要准备采买的东西,说着说着各自分开走了。梅映雪跟着一个买蔬果的女婢到市集去,见那女婢东挑西拣,买了一些时鲜,当场给了银子,便要那小贩挑着担子竹篓跟着走。梅映雪找了一个手脚比较慢,落在后头的菜贩,出了一两银子,跟他要了担子帮他担上。那菜贩两头赚,兴高采烈地走了,梅映雪自拿出一条青布,当成头巾缠在头上,跟在众贩子后面。
那女婢领着众人从白云山庄侧门鱼贯进入,一路引向伙房。放下菜担后,梅映雪探头探脑地四处探查地形,忽然那女婢叫道:“喂,姑娘!姑娘!”梅映雪一怔,猛然才意会到有人叫她。她答应了一声,回头的时候,将头巾往下拉了一拉。
那女婢道:“我瞧你手脚还蛮俐落的,今天厨房里正好缺人手帮忙,你留下来帮忙打打杂,我给你五十文钱。”梅映雪先是一愣,但立时会意,佯装为难道:
“我家里还有事等着我回去做呢。”那女婢皱眉道:“有什么事那么急,一定要赶着回去不可吗?”
梅映雪道:“捡柴烧水,洗衣煮饭,事情可多着呢,每天都做不完呐!”那女婢道:“嗳,我道是什么事咧?好了,好了,你也甭说了,我就给你六十文钱,你回去交给你太爷,末了还让你带几样剩菜回去,包管你太爷开心。”梅映雪兀自装着犹豫,那女婢道:“好了,好了,手脚勤快些,还给你加十文钱,让你买买胭脂水粉什么的。要不然惹得本姑娘火了,包你讨不了好去。”威胁利诱,软硬兼施。
梅映雪正是求之不得,但还是假装考虑了一下,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
原来这一日高智阳为了恭迎晋王赵光义的到来,又要在庄里设宴,一大清早便派人出去采买用品,若单是准备赵光义一人要吃的东西,当然是不需要人手帮忙,但是想那晋王位高权重,阵势从人定然不少,这些人当然也要吃饭,所以便要请些人手来煮大锅菜。
梅映雪便这么帮着切菜洗菜,挑水煮饭,忙了两个时辰,管家时时派人来催,厨房的人被催得烦了,便挑了梅映雪跟几个人先去准备桌椅,预备水酒。梅映雪没做惯这些事情,一时手脚慢了,耳畔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我瞧这位姑娘长得也挺秀气,不如给她换件衣裳,让她跟着你们,在这儿帮忙侍候着好了。”抬头一看,说这话的是一个管家打扮的老翁,只见他身旁一个丫鬟靠了过来仔细打量自己,说道:“就是不行也没辄了,罗总管,劳你驾,再多帮我找几个吧,出这种临时的题目,我实在不晓得该找谁帮忙?”
那个老罗总管敷衍几句,迳自去了,那丫鬟道:“这位姊姊,你是银花姊姊雇来的吧?这边的事你不用管了,先跟我走吧。”梅映雪心道:“今天可真是走运了,我正愁不知躲在哪里好,没想到好像冥冥之中老天自有安排,看样子今天定能碰到汤哥。”正自盘算间,那丫鬟一边走一边与她耳提面命,只说一会儿在席间侍候,人家说一动,听着做一动就是了,千万不要乱跑,尤其忌讳自作聪明。
说着说着来到下人房里,帮梅映雪找了一件衣服换上,随即又带着她去到大厅之上。那厅上已有许多奴婢下人在一旁等着了,那丫鬟年纪虽轻,身分却似颇为不同,拍掌说道:“贵客已经来到大堂之上,不久便来,大家小心侍候。他可是朝廷里来的大官,要是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要掉脑袋了。”叮嘱再三,迳自到前堂去了。梅映雪见这厅上摆了三张大圆桌,想那正中靠近内堂那一桌,当是主桌,便退到门边远远地站着,免得到时候被昨晚那些人认出来。
又等了许久,终于堂外人声响起,几个带刀侍卫率先抢了进来,分据厅堂四个角落,接着一群人簇拥着一个人走了进来,梅映雪瞥眼一瞧,只见那人不过二十几岁,生得方面大耳,状貌魁梧,气度雍容,颇与旁人不同,心想:“这人大概便是那个什么赵王爷了。”不敢多看,将头低下。来人络绎不绝,其中尚包括地方官府与名门耆宿,以及打算来攀龙附凤的巨贾富绅,甚至江湖人士。
不久众人纷纷坐定,梅映雪这才瞧清楚,昨夜所见众人,果然大多坐在主桌相陪。趁着斟酒之便,她一桌一桌瞄过去,就是不见汤光亭的踪迹。走到门边往外张望,但见前厅院子,东厢西厢,都摆上了桌椅宴请其他宾客与从人,心想:“除非汤哥不在此间,否则万回春断不可能让他独自在别处吃饭,他一定是让人当成囚犯给拘禁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