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6]
“大师悲天悯人心怀,老朽感激无状,但此事系老朽咎由自取,大师不必再替老朽烦心了……金大侠!你什么时候来取老朽的性命,请先示一声,老朽也好作个准备!”
金蒲孤想了一下,淡淡地道:“七天够不够?”
石广滇黔然地道:“够了!够了……”
全蒲孤立刻道:“那就好!七天之后,你自己到天目山顶上的朝阳坪,我们作一个了断,而且你不妨多也几个人帮忙,同时也带好你的成名暗器石莲子,我仍愿给你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
石广琪轻叹一声道:“老朽定必准时赴约!”
金蒲孤嘿嘿冷笑道:“我也不怕你不来!”
说完他轻轻地飘下木台,在无数人惊诧眼光的目送下,昂然地由他的来路,飞掠荷塘而去!
天目山脉在浙境交皖界处,蔓延颇广,峰恋起伏,其主峰有二,曰东天目山,西天目山,唯两山相去甚近,巍然相对,进统一名之,又因西天目山较高,若单曰天目山而未冠以东西,则必系指西天目而云。
峰高接云天,天目二字,亦因此而得名.八月二十二日夜,残月依稀,斜挂天幕,寒风悲泣,凄猪哀啼,夜色被一股凄凉的气氛笼罩着!
绝峰之巅,有一个金衣少年,正背负着双手,仰望中天残月,脸上透着一股特异的冷漠之色!
天交三鼓时,峰下幢幢地惊上几条人影,少年冷眼斜睨一下,依旧不动声色,继续负手对月,壮似未觉!
又过了片刻,那些人影已来到他身后数文之处,一个苍老的喉咙向他招呼道:“金大侠!我们来了!”
少年一动都不动,只当没听见。
另一个苍老的喉咙又含怒叫道:“金蒲孤!我们来了!”
金蒲孤这才冷然转过身子道:“我早就知道了1”
来人中三另一女,男的是见性大师,元妙真人与铁伞先生邵烷春,女的只有二十上下,一张清秀的脸上笼着悲哀的凄色,双手捧着一个木盒。
第一次招呼的是元妙真人,第二次怒喝的则是邵浣春,他见金蒲孤还是那付傲然目中无人的样子,不禁更是债中火烧,厉声叫道:
“金蒲孤!你既然知道我们来了,为什么还装着没看见?”
金蒲孤哼了一声道:“我不是跟你们定的约会,自然不需在招呼你们,石广琪呢?他可是怕死不敢来了?”
那少女怨声叫道:“胡说!我父亲不会是那种人!”
全蒲孤对那少女淡淡地瞥了一眼,牵牵嘴角鄙笑道:“听说石广琪六十岁时才生了一个女儿,拜在关外长白老人门下学艺,大概就是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咬牙不语,旁边的元妙真人代为答道:“这正是石老英雄的掌珠石教姑娘,她因为途中有点耽搁,前天才赶到……”
石慧这才咬着牙叫道:“姓金的!我假如早到一步,绝不容你在我父亲的寿筵上那样肆狂……”
金蒲孤哈哈大笑道:“你没有赶上给你父亲拜寿,却赶上替他送终,还不算太迟……”
石慧的眼中突然涌起闪亮亮的仇火,使得他噤住了笑声,故作平静地道:
“怎么样?你父亲自己不敢前来送死,才叫你前来求求情的吗?”
石慧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一言不发地踏步上前,打开手中的木盒盖子。
金蒲孤见了盒中之物,倒也怔住了,原来那木盆中以棉花铺底,棉上竟放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面目犹生,可见砍下尚未太久,人头缺一支左耳,白发苍苍,赫然正是石广琪!
金蒲孤呆了半晌才低低地道:“他怎么死的?”
石慧咬牙切齿地道:“是被你杀死的!”
金蒲孤怫然一整神色道:“胡说!我金某杀人从不用刀剑!而且我说过今天才找他算帐,绝不会提前动手……”
石慧的眼中闪着泪光,大声叫道:“我父亲虽然不是你亲手杀死的,可是你难辞其咎……”
金蒲孤神态庄重地道:“他究竟是被谁杀死的?”
石慧不作声。
无妙真人慨然叹道:“没有人!石老英雄是自己刎颈而死的……。
金蒲孤惊叫道:“什么!他是自杀的?”
邵浣春悲声叫道:“石大哥一生正道,就是当年误伤你父母的那件事,使他感到从所未有的痛苦,其实这件事应该怪我才对,然而石大哥勇敢地担承了一切过失,他本想在寿筵当场就以死相偿的,就因为想等慧侄女儿回来交代一声,才请你宽限七日之期……”
金蒲孤已恢复了平静,深深地道:“他是什么时候自杀的?”
邵浣春泣不成声,含糊地道:“今天……”
金蒲孤冷笑一声道:“左右都是一死,长箭穿心并不比利刀割颈更痛苦一点,而且还落个身首两处,这老头儿真是想不开!”
元妙真人听他说话的声音中居然没有一点激动之意,对他的冷漠不近情深表反感,忍不住道:“石老英雄不惜一死,但是他抱着息事弥争的和平胸怀,深恐他死后,石慧姑娘会找你报仇,所以才忍痛自外-,…”
金蒲孤冷笑道:“那正是他聪明的地方,假如有人想替他报仇的话,恐怕死的人就不止一个了……”
石慧跳着脚,指着他怒骂道:“姓金的!你那几枝破箭并没有什么了不起,要不是我父亲临死前一再限止我报复,现在我就要你好看!”“金蒲孤剑眉一挑,正想开口说话。
元妙真人已怫然道:“金大侠!你如尚具一份人性,便不应次对着石老英雄的首级说这种话!”
金蒲孤这才淡淡地道:“我该说什么话?”
元妙真人微怒道:“至少你该表示一点敬意,你们两家的事贫道不太清楚,可是据贫道所知,石老英雄在误伤令尊堂时,并不知那是错误,因为今尊堂在那时的举措,甚难令人谅解……”
金蒲孤也忽声道:“他不弄清楚内情,就可以随便出手伤人吗?”
元妙真人点头道:“这可不能怪石老英雄冒昧,以当时的情形而论,任何一个具有正义感的人,都会忍不住出手的,可是石老英雄宅心忠厚,对于今尊堂只薄加惩处!”
金蒲孤怒道:“好一个薄加惩处,却害得我父母在冻天雪地中苦受十五年的煎熬,最后仍不免于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