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爷刀 - [柳残阳]

第二十二章 冤魂不散的杀手 [3]

  “老田,贴地外滚!”

  参看莫同生应变的身法,加上他对田桓的警示,显然他明白“大屠魂”这一招的厉害,亦通晓在此招之下,趋吉避凶的门道,然则君不悔却没有施展“大屠魂’他的傲爷刀是紧胸指天,刀尖右右微晃,轻轻的上阵啸声隐动,一个浑圆璀灿的光幕倏忽形成,仿佛是月落大地,他就站在之中,而一刀猝展,刀锋骤颤,十七道冷电激射迸流,道道是虚、道道是实。

  正往下扑,脚未沾地的莫同生,但觉身上几个部位同时一麻一凉,人已被重重跌出去,滚腾翻仰里,血泥交染,糊满头脸四肢。

  那田桓倒是硬气,他并没有遵从莫同生的指引“贴地外滚”,相反的,他更贴地游近,打谱硬干力拼,于是,十六道光束他就接下了七道,光束的外貌只是光束,实则乃为刀锋密集并排的组合,以至快的去势飞射斩旋,田桓这一碰上,两只手掌先断抛左右,胸口、腹肋各处也斗然开了五处血窟窿,整个躯体不但弹上了天,犹翻滚着一头栽进路旁的荒地里!

  君不悔的这一招,不是“大屠魂”,是“天泣血”,以前在“栖风山”放倒龚弃色的义父尚刚,使的便也是同一招--招出之下,似天泣血,这是吉百瑞的不传绝学,威力之大,更在“大屠魂”以上!

  莫同生现下才感觉到痛楚,他一面滚动,一边不停的呻吟着,模样十分的窝囊,不但没有“三手邪”的功架,倒似个少了一只脚的王八;君不悔走上前去,形色纳罕的瞪视着姓莫的,忍不住频频摇头:

  “莫老兄,你是不是觉得很痛?”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莫同生咬牙切齿的骂:

  “刀割在人肉上……还有不痛的么?君不悔,我叫你心狠手辣……叫你说风凉话……只待我一朝缓过劲来……要不生剥了你这狗娘养的……我,我就不姓莫!”

  君不悔笑了,笑得很有趣:

  “你伤成了这样,若不赶快就医,眼瞅着就是死路一条,如何还缓得过劲来?莫老兄,你们二位今天是输定了,你是运道好,犹留着一口气在喘,你那伙计,只得等来生再喘气啦!”

  涌上一口血痰,差点堵死了呼吸,莫同生用力呛咳着,白眼仁往上翻:

  “君……不悔……你这个杀胚……你残害了田桓,又把我糟塌到这步田地……往后再不会有你的好日子过……我们……我们将用尽一切方法……不择任何手段的干掉你……我们要分你的尸……刨你的租坟啊……”

  君不悔目定定的看着莫同生,巴向前的叮咛不觉又在耳边回响一一朝碰上这些煞星、却只要一个信念,斩尽杀绝,寸草不留……他们永不知道什么叫仁恕、什么是怜悯、什么是良知,他们只晓得为钱杀人,杀人领赏,天道轮回,对他们而言,全是笑话……顽石不冥,以锤击之--眼前的情景,果然不错,这他娘的莫同生可不是顽石不冥么?!

  舐舐嘴唇,他的手慢慢摸向腰间的刀柄:

  “莫同生,我问你一句话,假若我饶你性命,你也要报复于我?”

  莫同生咳出一块血痰,犹在充能:

  “你怕了?你寒了?姓君的……来不及啦,任你涕泪交流,跪地哀求,我也断断饶你不过……血债,必须用血偿!”

  君不悔率直的道:

  “我想,如果我现在杀了你,就没有这些麻烦了,死人是不会报复的,死人只能在阴曹地府瞎吆喝了那对我并没有什么防碍,你说对不对?”

  突然打了个寒噤,莫同生此刻才想到自己的处境,顿悟自己的危况,一个半死的人,还在这里发什么熊、充什么好汉?眼看对方的右手已伸向刀柄,眼看人家的表情冷硬,杀气盈眸,明摆着是有意思“永绝后患”了,可恨他自己还不知道眉高眼低,尚在表那三贞九烈,而只要一刀下来,万事皆休,尚有个鸟的招式好耍?!

  不受控制的全身抽搐起来,这位“三手邪”顿时舌头僵直,神色大变:

  “你你你……君不悔……你想干什么?落井下石也不是这种落法……可怜我身负重创,如焚如绞,只差一口气就人鬼殊途,你,你竟待如此赶尽杀绝?把我一个失去抵抗力的遭难者横加宰割?”

  犹豫着,君不悔艰涩的道:

  “不是我要乘人之危,实在是你过于顽冥不化,我若放过你,你不但不感恩载德,反倒要咬我一口,与其纵虎归山,不如斩草除根,将来彼此没有烦恼;你成了个死人,自然不会再来触我霉头,我不用提防你暗算我,也少担许多心事,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一旦“‘两全其美”,老命自则不保,这在君不悔而言固是美了,对奠同生来说,就半点美不起来啦;身上的创伤虽然痛得鼻塌嘴歪,却顾不得喊痛,只气急败坏的叫嚷:

  “慢,慢,且慢……君不悔,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切莫误解……”

  君不悔缓缓的道:

  “那么。你又是什么意思呢?”

  深深吸了口气,莫同生黑着一张脸道:

  “我是说……呃,只怕‘骆马鸳鸯’不会罢休,顾乞不会甘心……至于我,我已和个废人无异,又怎生奈何于你?唉……”

  君不悔笑意又现:

  “这样说来,你个人是不打算分我的尸、刨我的祖坟了?”

  身子又痉挛了一下,莫同生沮丧的道:

  “人心是肉做的不是?今日你周全了我,我……我又怎能恩将仇报?”

  君不悔笑道:

  “不错,恩将仇报就不是人了,莫老兄,你是不是人呀?”

  莫同生咬着牙,发出噬噬的声音:

  “你也犯不着这般阴损我……我发誓将今日怨隙一笔抹消,绝对不再纠缠于你,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一拍手,君不悔道:

  “起得好誓,不过,誓言往往会很灵验的,莫老兄,你不会只光吃大白菜吧?”

  莫同生眼下是保命要紧,只要性命得保,叫他咒骂自己的祖宗十八代也在所不惜,闻言之下,居然软塌塌的举起右手:

  “君不悔,你若不信,我可以再立毒誓,以证诚心!”

  君不悔安闲的道:

  “够了,我就不杀你,你这身伤,还得早早医治才是,否则,光流血也就流死你了,很抱歉不能送你赴医,尚请包涵则个。”

  内心里早就操翻了君不悔的血亲,莫同生表面上却流露着一派感激之情:

  “不用费神,我自信这一半时还撑持得住……”

  指了指荒地上挺尸的田桓,君不悔道:

  “那一位,你也记得给他人土为安,可别自己一个人拿码子走了路,到底你们曾是伙伴,可不是?

  莫同生的形容很快转为悲戚,沉重的道:

  “瓦缸不离井台破,将军难免阵上亡……吃我们这行饭的,谁也不敢奢望能得善终,有七尺之地葬身,已属万幸……”

  君不悔悲悯的道:

  “倒是语气枪然,怪可怜人的;莫老兄,我这里尚有散碎银子十多两,如今你身上不便,我分你一半,也好为田老兄办埋后事……”

  脸上的肌肉往上一抽,莫同生的神情像猛古丁咽下颗爆栗,笑得比哭犹要难看:

  “多谢赏赐,盛情心领。这点须费,我还垫得出来……”

  拱拱手,君不悔道:

  “如此,我告辞了,莫老兄,幸蒙担待,他日有缘如得再见,容我做个小东,请你饮上一杯。”

  尽管恨得牙痒的,莫同生只好陪着一抹惨笑:

  “不敢,还是我来奉请!”

  君不悔刚待转身,莫同生又畏瑟的叫了一声:

  “且住一步……”

  站定下来,君不悔笑吟吟的道:

  “还有什么指示么?”

  呛咳两声,莫同生呐呐的道:

  “不知是否能以请教,方才你那凌厉玄异,掣如电闪的一记狠招,是个什么招法?”

  君不悔哧哧笑道:

  “我不是吆喝出来了吗?‘大屠魂’呀!”

  胸口急剧的起伏着,莫同生兴起一股遭到戏辱后的愤怒,他却只能把一肚皮怨气生生吞咽,不敢丝毫显现在脸上:

  “说笑了,我知道‘大屠魂’刀出之下,是何等景像、何等威势,先前那一刀,决不似‘大屠魂’的招术,我自信不会弄错……”

  君不悔不由赞了一声:

  “好眼力、好阅历,你说对了,莫老兄,那一招不是‘大屠魂’,是‘天泣血’,我吉大叔的绝活儿,一旦施开来,其精猛浩大,犹胜‘大屠魂’多多!”

  肌肤上立刻起了一片鸡皮疙瘩,背脊间也透着森凉,莫同生吸了一口冷气,呢哺着似在梦吃:

  “我的皇天……我的亲娘……竟是‘天泣血’,那一招竟是‘天泣血,……,’

  君不悔有些掩隐不住的得意:

  “只这一招‘天泣血’,便曾将那‘就来报’尚刚杀了个人仰马翻,抱头鼠窜,所以,莫老兄,休怪我说句狂话,你和田桓算是老几?刀出‘天位血’,你二位还往哪里求侥幸去?”

  莫同生努力撑起上半身,扭曲着一张血泥抹花的面孔,看似在笑,却宛如在嚎,好不刺耳惊心:

  “领教了……真个领教了,‘天泣血’,果如‘天泣血’啊……”

  君不悔瞪着对方半晌,才叹了口气:

  “你好生保重,莫老兄,可别太过激动,否则神走入魔,便成疯癫,一个疯子还不如死了好。”

  嚎笑中的莫同生摹然闭嘴屏息,君不悔话中有话,他如何体会不出?情绪悲愉是没有错,至少求生保命的理智还是不缺,假设叫君不侮把他当成个癫狂疯悻之人干掉了,这股冤又找谁诉去?

  等他定下神,沉住气,这才发觉,君不悔早已走远,远得任他再是嚎笑也只怕听不到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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