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得传绝学 [4]
柳剑雄听得忧喜参半,忧于远离慈亲,不能长年永欢膝前,喜的是从此能闯荡江湖,一展抱负。但乍然想起双亲的慈爱处,仍是忧多于喜。
柳彤似是言而未尽,好几次均嘴唇颤动,欲言又止,他深信师怕说的爱子福缘深厚,是以不愿再多说。
在他一阵沉思后,慈颜泛上来一个爱怜的笑容,说道:“你就到后堂去见过你母亲,收拾一番,准备明晨一早登程。”
柳彤这种江湖中的成名人物,提得起放得下,此时仍不免为爱子的离别,而感到酸楚,可见“情”之一字,确是人性中最难得取舍的东西。
柳剑雄拜领父亲训诲后,起身向后堂而去。
就在这一瞬间,一条窈窕多姿的俏影,悄无声息的自屋顶飘退,如一缕轻烟,似一阵薄雾,瞒过了厅下两人。
俏面美如花,眼角流波,正自喜上柳眉,才扬黛眉,倏又莺声娓念:“这冤家双眉卧龙藏凤……”
柳剑雄进到后堂,说不完母子一番离别情伤,老夫人心痛爱子,为他准备了一包上等质料的华美衣物,一盒精制点心,柳家本富有,老夫人又替爱子包了一包价值巨万的金珠。
第二天一早,柳剑雄眼含热泪,拜别双亲,单骑只剑,游踪江湖。他人本英挺潇洒,一身儒生打扮,惆傥风雅,跨下宝马,更是神骏异常,沿途之中,多少人引颈侧目,多少青年人更是为之羡煞。他离开家门后,莽莽神州,自己也不知先打哪儿去,心口相商一阵,为行止去处,顿感颇费周章,心想:“父亲只说教自己顺道关东,并未说先到何处……目前北上关东呢?还是南下三湘,西入巴蜀呢?还是东游苏杭?”
翠柏山庄到襄阳城,行程甚短,十里不到,他一边在思考去处,一面松辔缓行,坐下的骏驹蹄声得得,为行止的问题,使他举棋不定。幸而他决心甚为果断,心中翻腾了几下,猛的娓娓说道:“不管是南下北上,往东到西,江夏(武汉)是必经之地,何不先到武昌去,顺便也好看看黄鹤楼再说?”
这一决定,就催骑向江夏而去,晌午稍过,他已摇鞭纵马,穿出襄阳城外五十多里,来到一处官道旁三五人家的小集。时在三月,太阳暖烘烘的,数十里的奔驰,马已微现汗迹,人也有点饥渴,柳剑雄抬眼扫了几户人家一眼,除开一家小茶店外,再也找不到一家卖吃食的买卖。
敢情已经将打尖的地方错过,幸而他随身带了老夫人替他准备的一盒点心。
茶店南端紧邻着一颗参天古槐,浓荫盖地,登时甩鞍离蹬,将马拴在树下。向茶店走去。店中只有一个身着土布衣裤,身躯佝偻的老头,一头白苍苍的头发,衬上满脸堆叠得如千层重波的皱纹,似是饱经风霜,一身忧患,摇晃着身躯向柳剑雄招呼着。他向老人要了一壶茶,招呼老人替他为坐骑上些草料,一面把带来的点心打开来充饥。店中空洞洞的别无长物,老人上好草料返回后,就与柳剑雄对面坐下闲聊,天南地北地扯了一阵,正当老人谈得兴致勃勃的时候,蓦的官道上一骑横掠而过,风驰电逸,快迅无伦,眨眼即逝,连马上人影都未看清。
在此同时,骏驹陡然嗽啾一声嘶鸣,柳剑雄忙随手掏出一锭银子甩在桌上,两步跨出茶店,抬眼望去,只见去路上黄尘滚滚,灰影中一点淡影依稀可辨,鞍上坐着一个背插长剑的人,就是分不出来是男是女,觉马嘶之声有异,疾忙向屋端古槐下纵去。
是他走的太疾,还是心系爱驹,连老人摇晃着佝偻的身躯踱出来向他千恩万谢亦未听到。
两步一转,骏驹在望,仍在昂首嘶叫,他连步闪身跃到马前,检视了一下物件,登时俊脸色变,好端端挂在鞍侧的一把精钢长剑,已不翼而飞,再看捎在鞍后的包袱幸而未失。
登时令他瞠目结舌,陡然心中一转,已知宝剑失落有点溪跷,大半是前行的骑土顺手牵羊拿去,哪还敢怠慢,解缰扬鞭,绝尘飞追,就是这片刻工夫,前面骑士已走得影踪沓然。
他认定前头之人必是沿官道逃逸,疾的加了几鞭,只感到耳际风声飓飓,健马如飞的向前飞奔。
在自纵骑飞驰的追了一下午,就是见不到前面的人影,大约是夕阳西斜,酉时已过,来到一处三五百户人家的大镇集,已是人疲马乏,该是住店的时候了!一进街头,一家气派不小的客店面西横落,店门口站定一个似乎是掌柜模样的人,哈了哈腰向骑在马上的柳剑雄一笑,说道:“公子爷,日头落了!前边没得宿头,小店有干净的上房,包您老满意。”
柳剑雄没精打采的轻点了下头,跃鞍落马,掌柜回头大声吆喝:“贵客一位,看上房伺候……”
他吼声未落,登时上来一个小二哥忙的双手接过马缰,另一个店小二还在店内就已一声回应掌柜的话,照着吼声:“看上房伺候。”人可是一脚跨到店门口,哈着腰恭说声:“公子请随小的来。”
柳剑雄一脸懊丧的解下捎在鞍后的包袱,茫然失神的随店小二向里走去。
穿过两重院落,来到后边一个独院,店小二推开右边的一扇半掩红漆剥落的小门,柳剑雄一脚跨了进去。
柳剑雄扬剑眉,星目一扫,上房三间,两厢各两间耳房,院中摆了几盆应时盆景,幽雅十分。庭院中间一个小池,水波敛滟,三数尾金鱼,悠闲自娱的游乐其中,池面飘浮着几片葱翠欲滴的绿叶,点缀得这个小院清雅不俗。
“公于爷,您老住上房,还是西边厢房?”
“咦!对面那间呢?”柳剑雄极满意这个小院的幽雅宁静,东厢房正好欣赏西天抹上满天的艳丽晚霞,因而随手一指东厢房。
“哦!那太对不起……东面厢房,早一步住了位女客。”店小二显得歉然的欠身恭答着。
“不要紧!那就西厢房吧。”柳剑雄显得非常随和。
一脚跨进西厢房,抬眼一扫,窗明几净,壁端挂着两副名人字画,暗赞了声:“不错。”
店小二出房张罗茶水,柳剑雄将包袱轻放桌上,一声重浊的慨叹,人已向椅上坐了下去!皱眉凝思着丢失宝剑这挡事。
大概是前些日春雨过多,厢房又多日没人住过,稍有一阵霉湿味冲鼻,适才因心烦,未在意,这时在房中耽得一刻,令人有点窒息,忙立起身,踱到窗前,信手一推窗,一股清新气息,挟着阵阵如兰似麝的清香冲鼻吹来。
眼过处。陡然一亮,在晚霞辉映中,一位俏得娇如春花的姑娘,正倚在东厢房口,眨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也许是晚霞映射,更见妩媚,姑娘粉面艳丽似锦,樱唇绽笑,掠上一丝甜意,像一朵盛开的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