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 秘寨神坛 [6]
“兄弟在寨西,仅住了九个月。”
“哦!九个月,已经算是长住的朋友了。”
“兄弟在本寨,前后已过了六个年头。”
“咦!那你……我知道了,你是里面的人。”
“里面的人?”柴哲不解地问。
蓝燕子笑笑说:“里面的人,是指不用出去干活的人。”
九个月的日子不算短,这期间,他发觉客人来来往往,有些住十天半月,有些最多住二十日左右便不别而行,每隔三两月,再回来住一段时日,有些则永不再来。不管任何人,永不谈论他们因何而来,为何而去,只谈些江湖见闻,以及平生得意的风月艳史,或者谈些有关武技的心得,似乎彼此之间皆有默契,不谈论自己的来因去故,也不打听对方的来龙去脉,真是一群神秘的客人。
柴哲本想追问出外干活的用意,却又不敢冒险,那是违犯寨规的事,其结果将极为严重。从蓝燕子的口中,所听到的里面的人四个字,似乎带有羡慕而又轻视的味道,令他心中惑然,便说:“蓝兄,你认为里面的人,比你们快活么?”
“当然,至少用不着为自己的生命耽心,是么?”
柴哲心中一动,有意无意地问:“蓝兄替自己的生命耽心?”
蓝燕子呵呵笑:“干咱们这一行的人,当然不在乎凶险。但人生在世,如果不爱惜自己的生命,那还有什么意思?只要有代价,生命不足惜。这次兄弟到南京整整快活了四十日,床头夜夜换新娘,乐何如之?兄弟的假期本来还有半个月,可是床头金尽,囊空如洗,不得不赶回来养养神了。短短四十天,享受之丰,比常人活一辈子还丰富,这就是代价,值得咱们卖命。”
“你打算住多久?”
“不知道,得看金坛主如何安排了。兄弟隶属荆轲坛。你呢?”
柴哲在大天星寨住了六年,可怜,对寨内的事所知极为有限,贫乏到几乎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归根结底,这是太过谨慎四个字害了他。
同时,寨中的神秘形态也深深地影响他进一步探询的勇气。
师父和大公子极为严厉,不许他们师兄弟向任何人探问日常生活与功课以外的事,如敢放违,必将受到可怕的惩罚。因此,他始终鼓不起勇气向任何人打听。
荆轲坛三个字,令他心中极感惊讶。荆轲,那是战国时代的义士、刺客、失败者。
坛,那是江湖帮会中惯于使用的所谓秘密香堂。
蓝燕子是属于荆轲坛,那么,必定是属于某一帮会的人了,会不会与刺客的事有关呢?
他不予回答,定神注视着蓝燕子,脸上神色在肃穆中,隐含困惑的神情和淡淡的惊讶。
蓝燕子却没有看出他困惑和惊讶的表情,只看到肃穆的神色,登时脸色一变,凛然地说道:“柴兄弟,咱们一见如故,年岁相若,兄弟所以愿与你亲近,你不会将兄弟的话,呈报内坛吧?”
柴哲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淡淡一笑。
蓝燕子会错了意,额上出现了汗影,变色道:“你呈报我也不怕,在下所说的话,并未涉及机密,访问身份也罪不严重,了不起囚禁三月。再说,你年纪轻轻,在内坛的身份决不会太高,住在寨西,显然不会是执事人员,我不怕你,我可以否认你的指控。四下无人,你也无法指证,是么?”
柴哲心中好笑,笑道:“蓝兄,别紧张,没有人会指控你。”
“你……你不指控我?”蓝燕子讶然问。
“兄弟为何要指控你?指控又不是兄弟的事。”
“那……你不怕我指控你知情不报?”
“哈哈!蓝兄,诚如你所说,四下无人,你也无法指证对不对?”
蓝燕子伸出胳膊笑道:“老弟,咱们交个好朋友。老弟气朗神清,风华照人,不会是坑害朋友的人。你不指控我,那是说,你担当了万分风险,兄弟十分敬服。”
柴哲也希望交几个朋友,以便逐步了解案中的秘密,便也伸出大手,行把臂礼,两条手臂挽住了,笑笑说道:“蓝兄不弃,兄弟感到万分荣幸。蓝兄,兄弟要到前面有事,晚上咱们聊聊。”
蓝燕子松手,向右侧一指,笑道:“秋高气爽,今晚初十,天字万里无云,月色必佳。
我做东,今晚我带些酒菜,到雄风亭去坐坐,怎样?”
“二更正,兄弟必到。”
“好,你走吧,不耽误你。”
柴哲行礼而别,远奔二师兄的住处,沿途思索刚才所发生的事,渐渐有点醒悟。
显然,大天星寨的人,决不会是普普通通的武林人。缥缈神龙也不是辰州府的大财主,而是某一帮会的重要人物,甚至可能是首领呢。
他并不在乎什么帮会,只要帮会本身的宗旨光明正大,便无可非议。
到了二师兄的住处,他只好将思路暂时截断,踏上了台阶,觉得整座房舍静悄悄地,像是没有人。
所有的客舍建筑,规格相同,前面是大厅,厅后的院子向三方伸展,左右两厢是客房,后面的内厅是宴会膳食之所,内厅后是内院,有一座月洞门,通向后面的花园,园内有亭台假山,花圃散处其间,再后面便是梨园,园中也可以散步或松松筋骨。
这一栋客舍人更少,所以静悄悄地。他记得二师兄的卧房,在东厢的第四间,便不假思索地向第四间走去。
多月以来,他到两位师兄处走动,都是迳自登堂入室,多年相处,自小在一块兀长大,从不拘泥礼俗,这次也不例外,伸手推开了房门。
房分内外间,推开门,外间不见有人,他高叫道“二师兄,在么?”
“等一等,别进来。”内间里有人叫,口气急促。
他已到了内间的房门口,正待伸手推开房门,问声一怔,手僵在门上了。以往,从没有这种现象,二师兄从不用这种急促的声音说话,也不会阻止他进房。
房内响起起床穿衣的声音,而且不止一个人。
他心中暗叫怪事,清晨大早,二师兄居然未起床,而且居然有两个人,岂不透着邪门?
“请在外间等我,师弟。”二师兄在房内叫。
其实他已向外间退,心中疑云重重。好半晌,内间里出来一个猿臂鸯肩、健壮英俊的年青人,一双大眼神光闪闪,有一张经常泛着傲然笑意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