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侠肝义胆 [5]
老大得意地笑道:“你们猜不着吧,唏唏!我死后要清凉,把骨灰装在这儿能避水火的犀牛皮盒里,沉到大海之中,再妙不过。”
老四大摇其头道:“这怎么行?没了盒子,青木老道一眼就看穿,哪肯要这人参?”
原来他们不但难把人参送到青木手上,而且更难使青木答应吞服它,如果青木不服用,那么,今后他们五个老家伙还是有“技高敌寡”之痛。
但是他们又深知青木这等武林正门高手的脾气,事情一旦沾上了手,他便非有个交待不可。
因此,只要青木肯摸这人参一下,他就不能随便弃之于地,至少要暂时保管,等候失主的消息。
他们想:“等个三两年,没人来认领,青木总归会服用的吧?到底,这小道士还是人,而人情之常岂能免乎?”
老天一听有理,叹了一口气道:“不行,不行,还得再找个理由才行。”
“人屠”任厉推推他道:“限你数到三,要不然人家可要走过头了!”
说着,他严肃地数了声道:“一。”
老大摸出那犀牛皮盒子,黑亮而有着奇特的光彩,他有些爱不释手,但又无可奈何,信手把它翻来翻去。
任厉迅速地数了声“二”。
老大忽然高兴得跳起来道:“这盒底上刻了‘武当之宝’四个字,如何可以落到青木道人手中,他岂不会原物归还武当山?青木和武当山的老杂毛是‘毛毛相护’的!”
任厉劈手抢过来一看,果然上面端正地刻了四个小字“武当之宝”,他无可奈何地说:“风老头,盒子尽管拿去,你可得找个东西包起那人参来啊!”
风伦白眉乱舞,浑身摸索,想找出一片布帛之类的东西,但偏偏在这时候,老二金银指丘正往石头外面一看,连吐舌头道:“乖乖,这两个家伙走得那么急,没半里路啦,啦!老大,快点!”
风伦听得这么近了,再怕等会脱身不了,所以,也急急忙忙地道:“别急,别急……有啦!”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发黄的羊皮,连忙包了人参,便踊身往山下一跳,他轻飘飘地落到地上,见这黄土的道路上,平平实实的,没有地方可摆这玩意儿,如果随手一丢,又怕青木老道连正眼也不瞧一眼,岂不是前功尽弃?
他情急智生,连忙布置,然后爬到山上,四个老家伙因为角度关系,看不清他在搞什么,老三人屠任厉最先忍不住道:“老大,你在底下乒乒乓乓,鬼哭神号地乱搞什么?人家师徒两个不给你吓跑才怪啦?”
风伦洋洋自得地道:“你真狗屁不通,像全真派这批杂毛,岂是吓得走的吗?你愈是声响大,他们愈要伸手管这码子闲事,这叫作抛砖引玉,看老夫手段如何?”
他们见青木和陆介己自施展轻功赶来,唯恐他们惊觉,哪还再顾得说话,便加大气都不敢粗喘。
青木和陆介匆匆赶来,遥听得那边轰然一声,仿佛有山石滚落和行人惨叫之声,便转过头来严肃地以目示陆介,陆介忙微笑道:“师父,我过去看看好吧?”
青木唔地应了一声。
陆介的功力日进,他有心让师父知道,自己在江湖中可真也没忘了练功夫,于是,他全心全力地施展了全真绝学。
但无论如何努力,他和青木道长之间仍差了一个肩头,陆介心中十分高兴,他激动地脱口道:“师父,您……”
青木别过头来,有些指责他不专心假装地看了他一眼。
陆介硬生生地将下面那半句“您恢复了许多”吞回肚中,他收起心神,又唯恐师父在疾奔之下,会伤了真气,因此,他放慢了脚步,宁可让师父指责自己偷懒。
三步之间,青木便迅速地领先了半步,他装得很严肃的面容,忽然浮起了一丝自得的笑容,他的内心是如此之激动,胜负之心,又在他胸中盘旋,他打破了十多年来苦苦压制的心头枷锁,“天下第一”这四个字一度是陌生的字,忽然又在他心中吼着!
忽然,陆介觉得师父的步伐有些轻浮,他猛地想起,师父尚有新伤,于是,他惊煌地喊道:“师父!”
青木傲然地笑了,这是英雄豪杰的得意之笑,他的脚步仍是如此轻松,虽然有些跄踉,但是,十多年的郁恨,在一刹那间,他自觉是不值得什么的,因为,又有何物能与他此刻的得意相比呢?
陆介迷惑了,因为他听得青木道长轻声吟道:“鹏飞九天!鹏飞九天……”
陆介听出师父的语音中,充满了激动的情绪,他惊讶,他当然不能意会到青木道长此刻的心情,因为他虽自认是受了人生感情上的挫折,而不能取决于查汝明及姚畹之间,但是事实上,这算什么呢?这不过是平湖中偶起的涟漪,而青木道长的遭遇,却是海洋中的滔天巨浪!
陆介有一个不祥的直觉,他知道青木道长已不能自我克制了,这对练武人,尤其是像青木这种高手,是一个极危险的预兆。
他猛地施展全力,想急切之间赶上师父,他想抱住青木,他想哀求师父不要心急地谋求恢复过往的功力,但是这时已太迟了。
青木道长的内心在飞扬,他像一匹临死的战马,盲目地,冲动地意图作致命的奔驰,他只想向他证明昔日的雄风,他不是不计利害,而是根本忘却了“利害”这两个字!
他急切地又跨了两步,每一步都有七八丈之遥,这几乎已到达人类学武功的极境,但他的身形仍是十分潇洒,他已将全身真力提集了。
陆介在他身后拼命地追着,他已施出了十成功力,每步竟不下于他师父,但这时他已施出了“先天气功”,只见他的发尖上都冒出丝丝白气。
可是他仍是半步之差,他忽然失声惊道:“师父!”
原来,此时青木道长的发尖上,也冒出了丝丝白气,而且瞬刻之间,愈来愈浓,陆介惊恐了,因为青木竟恢复了先天气功!
青木道长只觉得通体舒泰,本已通了其二,但在这一瞬间,他竟强运真气,硬生生地贯通了剩下了六脉!
他口中发出一声震撼天地的长啸,接着陆介听到了他沙嘎的嗓子,半哭半笑的喊道:“从今而后唯我独尊!”
他的步子竟不可思议地又加大了,每步十二丈。
他身形过处,空气为之激荡,疾风四起。
那青色的道袍受不住这奇异的劲风,竟丝丝作响地裂成百十条,他的道冠散落了,发譬也被吹散了,但那灰白的发尖上,蒸气愈来愈浓,终于成了一团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