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八、帝王谷 [6]
虽然这个老人言词尖刻,可也不至于一抬手就要杀了他吧?
忽然苏摩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猛地一松手,巫祝之首如同一只破麻袋一样落到地上,他的同伴抢上去围住他,却忽然惊叫起来。
“你!你这个妖人对长老做了什么!”看到长老眉心的一点血迹,巫祝们知道发生了什么样可怕的事情,惊骇地抬头怒视着这个鲛人。
“他不是以身上空桑王室正统的力量为傲么?——那么,我就将他引以为傲的东西全击溃。我汲取了他的灵力,从此后,他和普通人没两样。”
苏摩漠然转过身去,甚至连看一眼他们的兴趣都没有了。
西京默不作声地松了一口气——方才他已然是按住了光剑,想在千钧一发时阻拦苏摩。然而,不想这个诡异的傀儡师转变了性情,居然出乎意料地放过了这个肆意侮辱他的人。
想来,重生后的苏摩,也已经发生了某种深刻的变化吧。
“你们怎么能这样?!”看着那些仇恨的目光,那笙忍不住了,跳起来指着那些巫祝,“你们还是空桑人么?那个青王……不,九嶷王,出卖了空桑,你们还为他拼命?”
然而那些巫祝毫不动容,冷冷地看着她。
“我们先是青族人,然后再是空桑人。”昏迷的长老醒来了,眼里有昏暗的光,吐出的话语却是坚定的,“我们不管你们如何指责王……他毕竟保护了整整一族的人从战乱里幸存下来……别的五族都覆灭了,唯独我们活了下来……这还不够么?”
“说什么民族大义?……那是奢侈的。对普通百姓来说,大家只想好好活着。”
“所以,九嶷百姓,都爱戴我们的王……绝不允许,绝不允许你们……”
话音未落,筋疲力尽的长老头一沉,再度昏迷过去。然而他身边的其他巫祝,却毫无退缩地看着一行闯入的人,拦在前方。
被那样的一席话惊呆,那笙站在原地睁大了眼睛,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原来……九嶷王在领地上是这样受到民众爱戴?——那个阴暗龌龊,不择手段的家伙,竟然也有人爱戴?!
苏摩和西京同样沉默下去。那一席话,在他们两人的心中也不啻于惊雷落地。仿佛一瞬间涌起了无数回忆,两人都沉默了很久,目光复杂地变幻,甚至没有察觉离珠已经悄悄走进了神庙,站到了身侧。
“我们走。”苏摩淡淡地说话,也不再去管那一地的巫祝。
“怎么走?”那笙有些茫然,“去……去哪里找呢?地道也不知道通向哪里。”
“我知道!”一个声音回答,是离珠又一次开口了,抢着说,“我知道秘道通往哪里!我可以带你们找另外一条路,跑到前头去截住他!”
“你!”所有巫祝回头,怒视着这个美艳异常的女子,怒斥,“妖女,你居然也敢进神庙?快滚!你这个肮脏下贱的东西,怎么敢陷害我们的王!”
“通往哪里?”苏摩冷冷问。
“最深处的墓室,星尊帝寝陵!”离珠回答。
苏摩漠然一挥手,那些拦在前方的巫祝神官惨叫着纷纷倒下,甚至连紧闭着的后门都轰然碎裂!沿着离珠手指指向的方向,现出了一条直通后山的道路来。
道路的尽头,是汹涌而上、隔断阴阳两界的黄泉瀑布。
而瀑布的两侧,是壁立千仞的神山,飞鸟难上。
冷冷的风从中吹出来,一团团白色的雾气在山谷中游弋,宛如没有脚的幽灵。雾气中,是一片浓绿得让人迷失的青翠,其间高低错落地露出几点苍白或者金黄:那是各座帝王陵墓前的牌楼或雕刻,以一种迷宫状的布局排满了整座九嶷山。
那笙只看得一眼,便感觉到了莫大的惊惧,她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拉住了西京的袖子。
仿佛是察觉到了有人惊扰,深深的山谷里,隐隐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般的低吟。
又听到了那种奇怪的低吟,盗宝者手一颤,没有拉住冥铲的提绳。
装了满桶土的铲子唰然“唰”地滑落,重新落到了深坑的最底部,深深插入泥土。所有盗宝者都被惊动,顺着低吟响起的方向看去——这是帝王谷的最深处。
这里,正是星尊帝的墓室,传说埋葬着帝王的衣冠和无数珍宝。
九嶷山阴这块隐秘的空地藏在一个山麓里,方圆不过三丈,和山谷轴线垂直。空地上有金粉洒过的痕迹,无数的细线纵横交错,最后汇聚在那个挖掘盗洞的点上。显然,是有人进行了精密的计算,然后将位置锁定在这小小的一点。
那样小的一片土地上,竟井然有序地站满了十几个西荒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不同的工具,站在不同的位置上埋头工作
在那些剽悍或者怪异的西荒汉子里,竟然有一个女性。那个脸色苍白的少女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一直战战兢兢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手里执着一座青铜色的烛台,躲在一个高大的西荒汉子背后。
在低吟响起的瞬间,所有盗宝者一起抬头。
——然而,陵墓方向什么都没有发生,静静的山谷里雾气还是一样的飘移着。
而地底却有微微的震动,仿佛有什么在一路潜行,所有盗宝者悚然往后退。
“是邪灵!”挖盗洞的西荒汉子抬起头来,脸色苍白,惊呼,“是邪灵醒了!”
听得那一句喊,心底某种尚未说出来的恐惧猜测仿佛一下子落实了,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然后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做出了夺路而逃的准备。那个少女更是吓得浑身一颤,却不知往哪里跑,只是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左右观望。
惊呼未毕,“唰”地一声,一道红痕落在那个人的肩膀上!
“别瞎喊!”细细的长索执在一个少年手中,正是那群剽悍汉子的首领:音格尔?卡洛蒙。手腕一抖,长索如同灵蛇一样缩回,盘绕在他的手臂上,他细长的眼睛里有冷冷的怒意,一眼扫过去,就镇住了全场的汉子。
“第一次出来的人就是这么大惊小怪!那些被压在地底的邪灵有那么容易复苏么?”他抬起手,点着脚下的土地,冷笑,“几千年了,哪一次听说过邪灵复苏的事情?你们父辈祖辈行走地下几十年,见过邪灵醒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