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一章 真明珠舍命救人 [2]
朱昶吐气开声,断剑疾划而出,以攻应攻。
一连连珠密响,双方各退了一步。
朱昶这才发觉对方的琵琶是精钢所造,他心中暗暗吃惊,对方琵琶上所迸发的劲道,重逾山岳,握剑的手,有些发麻。
能完全封挡这一招'天地交泰'的,数老妪是第一人。
老妪当然也试出了对手的深浅,老脸上微现惊容,但仅一现即逝,仍回复那狰狞残毒之色。
'呀!'
栗喝声中,又一次金铁交鸣,劲气裂空,这一次,是朱昶主动出击。
双方又是一触即开,所不同者,老妪的衣袖,自肩而下,裂了一道大口,干枯的皮肉上,现出了一条血痕。
这一来,老妪戾气大炽,顶上萧疏的白发,根根倒立,干瘪的脸孔,扭曲成了多角形,琵琶在栗动,发出了'咚!咚!'的震颤声。
朱昶维持最高的戒备不懈。
'呀!'
栗喝声中,双方又搭上了手,琶影如山,剑光成幕,'铿锵!'之声,震动四野。
一合!
二合!
三合!
双方的功力修为所差无几,在全力拚斗之下,真元的消耗是相当惊人的,这本是生死之争,除了有一方倒下,不会结束。
'锵!'然一声大震,闷哼随传。
朱昶连连踉跄,退了四五步才稳住身形,蒙面巾已被口血濡湿了一半,断剑下垂,喘息之声远远可闻。
老妪也退到八尺之外,口喷血沫,琵琶已掉落在地。那形状,更加吓人,有如厉鬼恶煞。
两名彪形大汉,惊得呆了。
朱昶急速地调理气机。
约莫半刻光景,朱昶扬剑欺身。
'老虔婆,把琵琶拣起来,让你死得心服口服!'老妪干瘪的面孔,连连抽搐,终于移步上前,俯身拾起琵琶,然后暴退八尺,目中戾气不减,厉声道:'"断剑残人",你是老身生平所遇的空前劲敌,你敢听老身弹奏一曲吗?'朱昶傲然道:'未始不可!'
老妪原地盘膝而坐,琵琶横斜胸前,双目垂帘,鸟爪似的手指,搭上了弦。
'咚!'
好似一声厉啸自天外传来。
朱昶心旌一摇,忙收敛心神,凝聚真元对抗。
'叮叮咚咚……'
琵琶声如狂风骤雨,夹着鬼哭神号之声。
朱昶咬牙苦撑,硬逼住翻涌的气血。
天旋、地转,风云失色,急骤的琵琶声,如汹涌的巨浪狂涛,撕空裂云。
约莫盏茶工夫,琵琶声戛然而止,朱昶喉头一甜,吐出了一口鲜血,汗水已湿透了青衫。
'砰!'老妪的铁琵琶滑跌地面,血水不断自口角溢出,双目业已失了神。
朱昶用衣袖一抹口边血渍,紧握断剑,蹒跚地欺到老妪身边,栗声道:'老虔婆你愿死在剑下还是下你自备的鼎?'老妪凄厉地吼道:'小子,你赢了,下手吧!'朱昶望了望仍在滚沸的钢鼎,目光扫处,瞥见两名彪形大汉,业已喷血而亡,显然,是被琵琶之声所杀,不由为之毛骨悚然。
目光回到老妪身上,寒声道:'老虔婆,烹了你有失人道,用剑成全你吧!''杀吧!别……废话了!'
朱昶断剑陡然划落……
老妪双目圆睁,的确是临死犹厉。
断剑在将触及对方颈项的刹那间停住了,望着那萧萧白发,使朱昶不忍下手,年登耄耋,她能活得了多久?
老妪厉声道:'为何不下手,你想如何对付老身?'朱昶收回断剑冷冷地道:'你已是行将就木之年,区区不忍杀你,算饶你一命……''住口,老身不要你饶命!'
'区区出言不改,想死,你仅可自了!'
'小崽子……'
'助你为恶的是功力,必须废去……'
'你敢?'
朱昶指一点,老妪惨哼一声,滚倒在地。
'老虔婆,这回你可安份守己以终天年了!'老妪唉哼着坐起身形,颓然道:'想不到我"夺魄琵琶"好强一世,却毁在你这黄口小儿之手!'朱昶心头一震,'夺魄琵琶'这名号似曾相识,在那里听过?对了,他徒然记起父亲生前,曾经提到过一甲子之前,名震江湖的两个巨魔,'夺魄琵琶''摧命鼓',这两个魔头,摧杀成性,曾使当年的五大门派精英尽失,十年之间无人出江湖。
想不到她便是'夺魄琵琶',论年岁,她确已百岁开外了。
还有'摧命鼓'呢?尚在人世吗?
心念之中,沉缓地道:'原来你便是积恶如山的"夺魄琵琶",论所为,你死不足以偿其辜,但区区既然饶了你,算你命大,有生之年,盼你多多反省一生的罪债。''夺魄琵琶'怨毒地道:'小子,老身想不出中原武林之中,谁能调教出你这等身手……''想不出便算了!'
'少张狂,会有人收拾你的!'
'摧命鼓吗?'
'你说对了!'
'放心,他不找区区,区区也要找他。'
'你……为什么专与"十八天魔"作对?'
'为了安靖武林!'
'哼!……'
'区区现时没空,再见了!'
说完,转身驰离,一路之上,他觉得心惊不已,想不到'十八天魔'是'夺命琵琶''摧命鼓'的门下,如果今天两魔同时在场,后果已不堪设想,那真的要被'烹而食之'了。
此番如果荆山之行顺利,了断血仇,回头便奔白帝城'通天教'总坛,大事一完,剩下的便是寻找未婚妻郝宫花了。
一想到薄命红颜郝宫花,心头便有如利刃在扎,他觉得似乎天下所有的不幸,全集中在自己一人身上了。
他也连带想起了痴情少女奇英,不,该称她诸葛明珠,她又何尝不是红颜薄命?
奇怪的是她父亲'中原大侠诸葛玉'认定残害他又复夺妻的凶手是'武林生佛西门望',而她母亲'花后张芳蕙'却当了'黑堡夫人',真令人费解,这段公案,使人有扑朔迷离之感。
不知不觉之间,天色昏黑下来,眼前仍是无尽的旷野。
朱昶踽踽行走在官道上,朦胧夜色中,他显得那么孤独,无依,但也充满了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