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四章 双相八司 [1]
小夭轻启樱唇时,战传说忽然想起了什么,“啊……”地一声,侧向问小桐道:“这药汤里有没有加糖?”
“没有。”小桐道。
“不行,夫人向来怕苦,你将药汤加了糖再送来吧。”战传说道,心头暗为自己的随机应变而高兴。
小桐道:“良药苦口,加糖恐怕药性会淡……”
战传说正待坚持,小夭却拉了拉他的衣袖,柔声道:“我不怕苦……只要是你喂我……”
战传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小桐则抿嘴一乐,道:“夫人真有福气。”
战传说暗一咬牙,道:“如此更好。”说着已将药匙伸入药钵中,迅即指尖伸出暗力,不着痕迹地一带,小桐只觉药钵忽然一滑,“啪……”地一声,已坠落地上,摔了个粉碎,药汤四溅。
战传说大叹可惜,自责不已。小桐忙道:“所幸送来的药分量很足,待小桐再去为夫人煎一碗便是。”
战传说道:“也只好如此了——有劳姑娘了。”
小桐刚一离去,战传说立即凑到小夭面前,狠狠地望着她,几乎是凶神恶煞地沉声道:“胡闹!禅都司禄府的药岂是能轻易服用的?万一有人在药中下了毒怎么办?”
小夭既不生气,也不害怕,她微笑着道:“我愿意,只要是战大哥喂我的,就是毒药,我也甘愿喝下。”
她的声音同样很轻,柔柔的,缓缓的,仿佛说的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战传说如被人重重砍了一刀,表情一下子凝固了。
屋内静寂无声。
当小桐第二次送来药时,小夭没有再任性,而是依照战传说的意思将小桐支开了,随即将药汤泼在了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
而后,战传说因放心不下爻意,又至相邻的爻意屋内,见爻意一切如旧,这才放心。
但很快战传说发现他必须担心的事还远未结束,黄昏时分,小桐又为三人送来了晚膳,除了丰盛的菜肴,还有一壶佳酿。小桐道:“司禄大人得知陈夫人身体欠安,所以没有请三位参加今次晚宴,司禄大人还说待陈夫人身子恢复了,他定与陈公子择日一叙。”
战传说暗自好笑,心道:“怎么好事全让我撞上了?先是物行古道热肠,现在连天司禄也客气有加,若他知道我就是冥皇必欲除之而后快的人,又当如何想?”
自离开坐忘城后,三人一直风餐露宿,此时见那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顿时食欲大动。
但战传说不能不强忍住,道:“我们三人都食欲欠佳,你将酒与菜肴留下便是。”
小桐很善解人意地道:“服了药夫人自会好起来的,你们不必太担心。我让伙房为三位备下宵点,三位什么时候饿了,只管吩咐小桐便是。”
战传说心头感慨万千,忖道:“若天司禄其实对我们毫无恶意,那我们可真是辜负了他们的数番好意了。”
虽然这么想,但他还是决定小心为上,到了后半夜再夜访伙房,寻些吃食。
也许战传说是对坐忘城被戚七毒杀数百号人一事记忆太深了,才对此事显得格外敏感、警惕。
……
从黄昏时分到子时的这段时间,在战传说的感觉中格外漫长。他的腹中一直饥肠辘辘,心神也因此而不宁,这使战传说很是奇怪,暗忖以自己的内力修为,就算一连数日不进食,也无大碍,今日何以如此反应强烈?他却不知人的饥饿感有时更是心理作用,若是在极度危险紧张的环境中,只怕他早已忽视了饥饿的存在。
同时还有一个原因使战传说觉得时间格外缓慢,那就是他自感与小夭的相处已有些尴尬,两人同处一室沉默以对,那份滋味,难以言喻。
好不容易等到预期的时间,战传说有长出一口气之感,他向窗外望了望,但见月亮正好隐入一大片乌云中,光线很是暗淡,暗叫一声:“天助我也。”
回首对小夭低声道:“一刻钟之内我定会返回。”
顿了顿,像是为了宽慰小夭,他又补充了一句:“放心,就算被发现了,相信在这司禄府中也没有什么人能对我构成威胁。”
“我信。”小夭道。
战传说听她这么说,不由暗叫一声惭愧,心道:“休说双相八司个个皆是有一身惊世骇俗的修为,连那些剑帛人也绝不可小觑!还有那个神秘女子……”
想到这儿,他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在潜意识中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就是想试探试探司禄府的底细!太风平浪静了反而难以窥其深浅。
换而言之,战传说此时的心情其实是矛盾的,一方面希望平安无事,另一方面却又希望能发生一些什么意外。
战传说悄无声息地推开窗。前几次他早已将窗外的地形看得清清楚楚,所以尽管此时月亮被乌云遮隐,对战传说的行动却丝毫没有影响。
他几乎如一阵风般穿窗而过,飘然落在侧前方二丈之外。
他的身前是一座假山,身手则是一丛夹竹桃,若非从身侧经过,根本无法发现他。
静了片刻,战传说伏下身子,几乎将整个身子贴在地面上。
四周的声音清晰无比地为他准确捕捉到,连秋虫啾啾之声都一无遗漏地落入他耳中。
当然,还有足音。
足音很平稳,几乎轻重如一,节奏亦很平稳,看来,司禄府的家将中不乏高手。
战传说俯身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丝毫不动,仿若他的身躯已与大地融作一体。
形形色色的声音为他所捕捉,并由此做出推断,渐渐地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方圆数十丈之内的大致地形图——由足音的变化可以判断出哪儿是草坪,哪里是石径;由风吹草动、枝叶拂动的声音可以推断何处是草木……
终于——
战传说动了!
由极静而极动,其间几乎没有任何过渡。
而且其速一瞬千里,快不可言。
战传说狂飙突进,仿若此刻根本没有黑暗,没有陌生的环境,没有高度警惕的司禄府家将。
此刻,他的身躯俨然已成一缕无形之风,以惊人的方式在黑暗中飘掠,每一次急停骤转都是那么的突兀却又恰到好处,使危险与阻碍不差分毫地与之擦身而过。
足足掠出有二十余丈距离,战传说倏然凝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