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章 [6]
谭意哥妩媚地一笑:“你倒是很诚实,还没有问,你已经全招了出来。”
张玉朗笑道:“我这个人有一项长处,就是不说谎,尤其是对我喜爱的人,我绝对诚实。”
谭意哥哦了一声,佻挞地笑道:“你对你的母亲一定是不太喜爱吧!”
张玉朗忙道:“那有的事,我早年丧父,完全是母亲一手把我抚育教养成人的,在这世上,我最爱的人就是她。”
谭意哥笑道:“可是你却有一件事瞒着她,一件很重大的事。”
张玉朗立刻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事,笑着道:“那不同,那是我师兄朗天广的事,不是我张玉朗的事!”
“难道你不是胡天广?”
张玉朗笑道:“当然不是,胡天广确有其人,是我师兄,还活在世上,怎么会是我呢?
虽然我们的外形有点相似,别的人或会误会,我母亲却不会弄错的。”
这虽说是强辩,但是听起来居然很有道理,谭意哥也被他弄糊涂了,笑道:“玉朗,你倒是真能辩。”
张玉朗道:“余岂好辩也哉,余不得已也,这欺母之罪是万万认不得的。”
谭意哥忽然问道:“玉朗,你家里就是你们母子两个人了?”
张玉朗道:“严格说起来是的,可是我家里可热闹了,茶庄,茶房,操作人手店伙,连家带眷,有几百人呢,都由我舅舅代为照料着。”
“那也够辛苦的了。”
张玉朗笑道:“是啊!不过还好,他只是监督照料一下而已,我舅舅是个老好先生,真要完全托他,不出三五年,会把茶庄赔得干干净净的,名义上是请他照顾看,实际上还是我那个表妹在替他费心。”
“你表妹一定很能干了?”
张玉朗点头道:“是的!又精明、又能干,人品文才都很不错,幸亏有了她,我才能够抽身出来活动走走,不但家里事有了照管,家母也有人作伴。”
“那位表妹芳龄若干了?”
张玉朗道:“我要算一算,她被接到我家的那年是十二岁,现在已经是二……三……
四…四个年头,应该是十六岁了。”
谭意哥没来由的似乎放了点心,笑着道:“你倒好,人家辛辛苦苦为你持家侍母,让你在外面逍遥,结果你连人家有多大都不知道。”
张玉朗笑道:“这可怪不得我,她来时是个黄发垂髫的小泵娘,在我看来,她好像一直都没有长大。”
谭意哥道:“十二岁是小泵娘,十六岁可是大姑娘了,这大小之间,难道你都没注意?”
张玉朗笑道:“没有,凭心而论,不是我疏忽,她可能因为身子单薄一点,经常闹着病,所以没怎么长,舅家在乡下也算是首富,田地大得早起走到晚,两头不见日,就是为了这个宝贝女儿,才住到我家来,放着自家偌大的家业不顾,反而替我来管茶庄了。”
谭意哥道:“这是为什么呢?”
张玉朗道:“他们就此一女,偏生又体弱多病,从小遍求名医,都没什么用,一场咳嗽能拖上四五个月,后来我去给她做了一瓶药丸服下,身体竟好得多了,所以他们一家三口,都迁到我家来,一则是兄妹姑嫂间有个照应,二则也是为了要我为表妹治病。”
谭意哥世不胜惋惜地道:“斯人也,而有斯疾也,她究竟是什么病呢?”
张玉朗轻叹一声道:“我也不知道,好像病多啦。全身上下都是病,治好了这边,那边又来,他们住了来,也是为了就近,万一有点不舒服,可以就近立刻给我诊治,你想吧,她来的时候,只有我肩膀那么高。”
他用手一比,张玉朗是属于高身材,他的肩头,也只比谭意哥略矮寸许而已,然而谭意哥在女子中,身材已经算高的了。
所以谭意哥看他所比的高度道:“你没有弄错吧,十二岁的女孩子会有这么高?”
张玉朗笑道:“怎么会错呢,我一见面也有这个感觉,特地比了一下,可是这四年来,她几乎没长。”
谭意哥笑道:“不长个子就长心眼儿了。”
张玉朗道:“这倒也是,可能因为她整日操心我家的那些事,影响了她的发育,看来我要快点成家,娶个人回去接替她的工作。也好让她回去养息一阵,别耽误了她的终身。”
谭意哥道:“你们是中表至亲,她又对你家的事务那么熟悉,更需要你的医道诊疗,论关系、亲谊、没有比亲上加亲更理想的事了。”
张玉朗笑道:“多亏你提起,我母亲对表妹很喜欢,跟舅舅商量了一下,却碰了个大钉子,他们兄妹俩感情一直很好,那天却几乎吵了起来。”
谭意哥忙道:“这是为什么呢?本来也是好事嘛,就算不答应,也不必吵架呀!”
张玉朗笑道:“这倒难怪我舅舅要骂人,他说别人家来提亲倒还可说,我母亲却不该开口的,我家没有第二个儿子,一定要把他们的女儿娶过来。”
谭意哥道:“当然是娶过来呀,总不成要把你嫁过去?”
张玉朗一笑道:“舅舅的意思正是如此,他们膝下只此一女,偌大的家产只有个帐房在管看,将来交给谁去?所以一定要抬个倒踏门的女婿上门的。”
谭意哥道:“这倒也是。”
张玉朗笑道:“所以我母亲一开口,就挨了一顿骂,舅舅骂我娘说女生外向,嫁到张家之后,就忘了娘家姓梁了,居然想把梁象的祖宗也搬了走。”
谭意哥道:“我想老夫人没有这个意思。”
张玉朗笑道:“我母亲当然没这个意思,只是没想到而已,可是舅舅却认为她应该清楚,他说如果肯把我招赘过去,他是千肯万肯,问我娘可肯?”
谭意哥道:“老夫人大概也不会肯吧。”
张玉朗道:“自然不会肯了,再说我娘肯了,我们张氏一族也不答应,我家的人丁稀少,从先祖父下一来,到先父那一代上最糟糕,六房就共我这一条根。”
谭意哥一笑道:“那你可不成了一块宝了。”
张玉朗笑道:“谁说不是呢,要不然我也没有这么随心所欲,逍遥自在了。”
听说张玉朗的表妹不可能跟他缔婚后,谭意哥的心中,居然有一种下意识的兴奋与欣慰。
她自己也莫明奇妙,这种欣慰不知由何而来,因为张玉朗既没有向她表露过有求亲之意,自己也并没有决定这个就是要嫁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