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传:重整河山待后生 第十九章 冰湖鬼唱兄弟歌 [3]
“大哥……大哥……”袁不愠倚在况年来肩头,“我对不住你……二哥和我一直都不听话。嘿嘿,我们逃啊逃啊,逃了大半辈子,还是逃不过去。二哥,你恨不恨?”
柳衔杯慢慢坐下,将三个酒壶摆在三人面前:“我们准备了三壶酒,准备看着那群人打进冰湖里,哥哥准备了一湖的好菜呀……真是可惜呀可惜,怎么就来了两个呢?”他缓缓抽出银剑,“苏旷,你滚,这儿没你的事。”
丁桀大笑起来:“就凭你?”
“就凭我。”柳衔杯横剑一指,“疾!”
和着天音破的内息,银剑剑锋上一股剑气疾吐,尺半厚的冰面上立即冲开了一个破洞。丁桀刚一皱眉,一只五指如钩的爪子就从冰底伸了出来,向他的脚踝抓去。
柳衔杯口中不停:“疾!疾!疾……”
他带着一丝快意一丝狞笑,剑指处冰面疾破,一只又一只手伸出来,凌空乱抓乱舞。丁桀一边闪避,一边冷笑:“技盖止于此乎?”
柳衔杯举起酒壶来,对嘴呷了一口:“好叫丁帮主得知,这个千尸伏魔阵,重中之重就是一个‘阵’字。而这个阵嘛,非在水中不可。”他双眉一蹙,双手握剑,凌空向丁桀扑去,大喝一声,“杀!”
丁桀仰面闪过剑锋,与此同时,凌空乱舞的十几只手一起扣住冰面,齐齐向下一压,四尺方圆的一块厚冰向水下急沉。
苏旷连“小心”都没来得及喊,丁桀的人影就已经不见了。那块冰慢慢浮上来,填满了缺口冰上裂缝间小股小股地涌上清水,不多时,又慢慢封冻。
“丁帮主”远处有遥遥喊声,被山顶寒风吹得飘飘荡荡,但依然听得出一众惊心。
苏旷一时间不知所措。此阵破过两次,一次在草料场,一次在木制大厅,全是火攻,可现在如何是好?
丁桀下水之后几乎没有一点儿动静,像块石头似的。他即使再不济,也不至于一合不撑。
湖面上的裂纹越来越多,脚下是砰砰响声,那些恶魔正在极寒的水中复活,想要破冰而出。
况年来乜眼看着苏旷:“你要么下去,要么走湖面很快就会破了。”
苏旷握刀:“你们不是一样没走?”
三兄弟一起哈哈大笑起来。柳衔杯从怀中取出那个盛着尸蛊蛊虫的小盒,向三个酒壶里各倒了一堆,然后挥手扔开:“来来来,咱们过去了再同这些好汉玩耍!大哥三弟,谁先干?”
这是什么样刻骨的仇恨!
“我来!”袁不愠伸手。
“哎,”况年来拦住他,“老规矩,兄弟们!”
三个人好像几十年都没有笑得这么畅快了,举着那满是蛊虫的酒壶,一边顿地狂砸,一边伸手吆喝着划拳。脚下的冰层开始晃动,裂缝银蛇般满湖纵横。湖面上积雪消融,隐隐可见大团黑影在游弋……没有打斗,也没有挣扎,难道丁桀真的这么背,下水就死了?
“几人与我称兄道弟?
几人见我烂醉如泥?
几把刀?
几条命?
几多破事由他去!
几位虚张声势英雄汉?
几声笑,瞧不起!”
三个人一起扔开酒壶。柳衔杯扶着袁不愠站起来,况年来一掌劈开寒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尸蛊毒上行极快,三个人已经都是一脸的黑气。
况年来伸臂,一手一个用力抱了抱:“这辈子咱把仇报了,下辈子记着不入江湖,还做兄弟!”
“还做兄弟!”三个人一起跳了下去。
“去他妈的侠义!”苏旷什么也不想了,挥手把衣服一脱,一纵身,也跳入深深的湖水。
问世间,几人与我称兄道弟?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冷的水?激灵刺激着每一个毛孔每一寸肌肤,像刀割,又痛又麻。
斜刺里,七八条黑影围拢上来。这些僵尸在水里倒是灵活得很,狂抓乱舞,但不敢靠近苏旷。安安稳稳待在苏旷手里的小金也被这奇寒冻得腾地跳出来,立即被水流冲向一侧金壳线虫并不喜欢水,它天生不是游泳健将。
小金若是离身那还了得?眨眼间,三尸呈品字形逼了过来。苏旷忙一把捞住小金,想了想,把它含在嘴里。
四下都是影子,丁桀在哪儿?
僵尸在水里反而变得灵活,而人到了冰水中则冻得跟僵尸差不多。一下水,苏旷就明白了,水中的千尸伏魔阵不是凭武功可以对抗的,即使杀了它们,身边的水里也尽是尸毒,无异于自杀。唯一的机会就是尸体毕竟不会游泳,而是靠着自身浮力悬在湖水上层……
苏旷转念间已经明白,一个猛子向湖底扎去。
下潜,一次又一次下潜。
这湖水真他奶奶的深,怎么也摸不到底苏旷的眼睛已经被水力激得睁不开,但他仍旧试图在水流波动里找到一点儿痕迹。
什么东西在身上一弹,又是一弹。苏旷向着发力方向游了数丈,一块砍下来的碎石屑横飞在肩上。
苏旷恍然大悟笨的不是丁桀而是他。逃命就好,何必非要潜到水底?而湖心明明就有一根石柱,柱子总不可能是浮在水里的,至少会有个着力的地方。
他努力睁开眼睛,一阵刺痛然后他看见了湖底层层的巨大石条石板堆叠成塔。太多年了,基座已经被水蚀得坑坑洼洼,长石的断缝间,青灰色的水苔顺水飘荡。若是夏天,这里倒是鱼虾生息的好地方。丁桀在笑,笑容中有说不出的欣慰我知道你会来。
苏旷握刀,上指走,我给你开道!
丁桀握住他的手来,一起!
丁桀双手手心一天一地,缓缓在水中带起水旋,起初还只是小旋涡,他动作越来越大,整个人开始在水中旋转。苏旷腰一拧,两人就着水势转在一块。刀剑四肢奇妙地舒展着,身躯化为招式,真力融入水流,两人越升越高。旋涡外围,尸首被水流向外缓缓推开。
苏旷冲着丁桀一点头,丁桀足尖在他肩头一踏,从水旋中心直起,手中摇光剑搅起漫天的冰雪,仿佛在冰湖升起了琉璃宝顶。他双臂一展,背心反贴住石柱正是天随子手书“天下剑宗”四个大字的地方。
苏旷这个“垫脚石”被这一踏踩得向水下急沉,好在已有准备,慢慢又浮游回来。他虽然力道未尽,却也早已气竭,反倒不敢快走,只顺着石柱一尺一尺升到水面,缓缓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