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龙驹凤雏 [7]
“你二人在一起习武,他经常欺侮你,以后艺成,就不会恃技压人么?”
“咦,师傅不在雁湖,怎会知道?”
“那天他以风火刀法划破你衣服就是明证!”
“尽管如此,那是因为师兄年纪小不懂事,长大就不会了,更不会走入邪道……”
“你给我闭嘴,师傅的话你敢挑剔?”
“是是,弟子不敢。”
东野焜不出声了,静静听着三个和尚说些闲话,坐了一阵便睡觉去了。
第二天,如澄如愚拜别寂空大师下山。
寂空让东野焜带刀来到洞外,指着三丈外一株水桶粗的树道:“将这树拦腰斩断,只许砍一刀,刀落树断。”
东野焜一愣,道:“师傅,弟子斩不断。”
“斩不断也要斩,快些动手!”
东野焜无奈,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抽出腰刀,打量了一下树,道:“师傅,弟子另找一株细些的树砍吧,这刀又窄又薄……”
他使的刀属腰刀一类,刀身只有剑宽,薄而锋利,他担心树砍不断反把刀折断了。
寂空道:“你嫌树小了么?那就……”
“不是不是,徒儿嫌树大了。”
“没出息的东西!好,砍这棵,快!”
东野焜顺着师傅的手指看去,不禁倒抽了口冷气,那是一株可做柱子的巨树,比先前那株粗得多了,不禁大大后悔自己多嘴。
“怎么,你还嫌小?那就……”
“够了够了,弟子马上砍。”他慌忙回答。
走到大树跟前,他运起功力,一刀横切过去,那意料中的一震却没有发生,刀叶竟如穿过豆腐似的毫无阻拦,横扫过树身。
看那树,完好无损,不禁大为惊诧。
莫非刚才砍了个空,根本就未碰着树?
这样一想,准备再来一刀,于是拉开架式,运聚功力,却听师傅喝道:“你要干什么?
不会推它一掌试试么?我早说你是头驴,可你赵师傅还说你聪明伶俐,叫我和尚上当!”
东野焜不敢作声,依言上去推了一掌,那树身居然晃动起来,朝一边歪斜倒下,轰隆一声,山谷回应,把他惊得目瞪口呆。
在雁湖,他一刀只能切进树身三四寸。他呆呆望着倒在地上的树干发怔。
“笨驴,你发什么呆,过来!”
师傅的喝斥惊醒了他,赶紧走到师傅身边,只见师傅卷起左袖,露出枯瘦的臂肘,对他说:“朝师傅臂肘砍一刀。”
东野焜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砍哪一棵树?”怔怔望着师傅。
“谁让你砍树了?朝师傅胳臂,喏,快砍!”
“啊哟,师傅,这不是叫弟子杀师么?”
“浑虫,叫你砍就砍!”
“弟子不敢,师傅你就饶了弟子吧!”
“少噜嗦,砍,不砍就是违抗师命!”
“不能砍呀,师傅的胳臂是肉,不是树……”
“咦,你不砍,以为师傅的臂肘还不如一棵树,你敢小觑师傅么?”
“不是不是,砍断了,师傅成了残废……”
“浑小子,笨驴,你不砍就滚下山去,砍!”
东野焜被逼无奈,只好把刀轻轻砍下,触及皮肉时一翻,以刀身击打。哪知一碰师傅臂肘,就被一股反震力把刀弹飞,将他吓了一大跳,“啊哟”叫出声来。
“你小子不老实,用刀刃砍,再来!”
东野焜愁眉苦脸到丈外拾起刀子,以一成力砍了下去,这回没有了震力,如砍在皮囊上一般,皮肤竟是丝毫无损。
他放下了心,道:“师傅皮厚,砍……”
“你的皮才厚呢,浑虫,运足了力砍。”
东野焜心想,师傅臂肘是有些古怪,大概可避刀剑,便以五成力砍下去,依旧如击皮囊一般,那枯瘦的臂肘什么事也没有。
“笨驴,我让你运足了力砍,快!”
东野焜不再有顾虑,以八成功力一刀劈下,只听“咯吃”一声,手上一轻,有个什么物什从眼前飞了过去。定睛一看,师傅若无其事,而他的刀只剩半截握在手里,惊得他瞠目结舌,连话也说不出来。
“瞧见了么,这功夫叫韦驮金刚杵,练成了,两条臂膀可如棉如铁,运用自如,但修习此功极为不易,需要一刚一柔两种内力。你赵师傅的金刚混元功便是阳刚之力,师傅在路上教你的‘脱累’法儿是阿难神功口诀,练的是阴柔之力。师傅又打通了你的三焦经脉,无论修习哪种内功进展都快,只要你心无旁骛,吃苦耐劳,五年便可修成,若是心志不坚,练功走神,那就一辈子也练不成。从今日起,你每天打坐六个时辰修习阿难神功,晚间再用两个时辰习练金刚混元功,早一日将阴柔阳刚两股合成一股力,金刚杵当有大成,你记住了么?”
“记住了,只是每天只有十二个时辰,练功去了八个时辰,还剩四个时辰睡觉,那煮饭吃饭不是就没了时间么?”
“糊涂虫,你就只担心吃饭,叫你吃就吃,不叫你吃就不吃,须知四大皆空,你米呀莱呀什么的也是空的,既然是空的,就是说没有,那吃不吃又有什么要紧?”
东野焜刚好十五岁,正是民间所谓吃长饭的年龄,每天饿得极快,加之又是吃素,油荤不足,一顿饭刚吃完不到半个时辰,肚子就咕咕叫饿得慌,所以师傅的话未能消了此念。
他眼珠一转,道:“师傅,米粮既是空,空即是无,吃了跟没吃一样,所以吃了也无妨,因为跟没吃一样……”
老和尚大怒:“放肆,敢跟师傅辩嘴!”
东野焜低下头来,不敢再出声。
从这天起,他饱一顿饥一顿,有时只吃师傅挖采的草根茎块或是山果,三两天才有一顿饭吃。对此,他毫无怨言,只顾埋头练功。
一个月下来,他已完全习惯。
后来长大了才知道,师傅采集的野果草根,都是对练功有益的药物。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单调、寂寞、乏味、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