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万难解困龙待腾 [3]
“如果真没法子……我就在这里陪你!”
南幻岳豁然大笑,笑得脸孔涨赤,额浮青筋,笑得弯了腰,甚至,目眶中的泪水也在隐隐泛动了!
“你?陪我?”
惶惑、羡惭的,同时也是气愤的,狄修成颤巍巍的道:
“你以为我是骗你?以为我做不到?以为我在讨好你?你不要小看了我,我——业已将什么全看透了!”
南幻岳止住了笑,默默的凝视着狄修成,好半晌,他低沉的道:
“我知道你是一片挚诚,出自肺腑,老头子,我没有小看你,相反的,我很感激,你是个好人!”
狄修成有些失措的呆立着,讷讷的道:
“你别……哦,小哥,别客气……”
南幻岳深沉的看着他,静静的道:
“老头子,你的确是个好人,不论今天你能否帮上我的忙,我都会报答你,一个真正的好人是不该受欺凌,不该道迫害的。”
狄修成觉得十分腼腆的道:
“哦,小哥,你是太夸我了……其实……我一无可取……”
狄修成一仰头,深深吸了口气道:
“现在,你可以开始去找了——不过,你愿意吗?”
狄修成连连点头,忙不迭的道:
“愿意,一百个愿意,救人一命,胜造七层浮屠呀,我怎会不愿意?”
南幻岳露齿一笑道:
“很好,希望我也能对你说这句话。”
顿了顿,他又道:
“老头子,找这柄剑并不困难,只要你知道它是藏在这里就容易多了,你可以试试石壁的隙缝,壁脚的间缝,注意地面有无被填过的痕迹,还有,垂挂的石钟乳之间,一盏茶的工夫,他做不出太完善的手脚。”
狄修成顿首道:
“我这就去,从洞口开始。”
南幻岳坐了下来,边道:
“如今光线黑暗,恐怕你要多靠手脚去摸索了。”
一面朝外走,狄修成一面回道:
“就算用鼻子去闻也得找着!”
片刻后,洞里又沉默下来,只有南幻岳目光炯亮的一瞬不瞬注视着洞前的弯曲处,虽然他尽量控制面部表情,却依旧流露出强烈的期盼与焦灼神色来,是的,他知道,狄修成的成功与否,不啻是他自由或囹圄的宣判,生与死的分野,也可能他重见天日,也可能就要埋骨此洞了!
可以清晰的听到狄修成双手的探索,摸触声息,也可以判明他的两脚在扫动,划踢的动作,时而传来他的粗浊呼吸,时而响起他的连续咳嗽,偶尔-声低呼,偶尔半句诅咒,但是,却俱为失望的喂叹。于是,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的过去,光阴也就这么一分一寸的流逝了,在焦灼中过去,在祖丧里逝了……
南幻岳没有吭一声,他沉默着,独自凝视黑暗的转角,他脑海里如今是一片空白,心膈间却充满了翳闷,粘湿的汗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沾了满脸,混着那种泥垢,那种油污,那种熟悉的臭味淌向颈间,他觉得无限急躁,无限烦窒,加上无限的悔恼,希望没来时不觉得这些,而当有了一线曙光之际,意志反倒有些动摇,精神竟也仿佛紧张起来了。一千多个日子有如一千多个噩梦啊,而噩梦串连在数不清的仇恨上,一千多个日子也破灭了不少的希望,像幽幽的黑潭底下冒升起的泡沫,三年了,被囚在这个只囚了他一个人的人间地狱里,豪情幻向虚无,威武趋于暗淡,连那昔日的爽朗笑声也禁不住喑哑,这是一种什么生活?一种什么时光?像是用刀子在一点一点分割他的灵魂,以毒药在一点-点侵蚀他的心志,多长久的时间了啊,锁住满眼的青春绮华,不见云在蓝天窈窕,不见星在夜空妩媚,哪有横波的眼?哪有聚蜂的眉?芳泽如隔世,呢语似哭泣,心都阴郁得像压顶的雾震了……
想着,越想越愁,过往的影子也越来越模糊,有些凄迷的意阚混合在苦涩里,摇摇头,南幻岳唇角的笑就像黄莲的苦,他从来没有想象过如果出不去以后的日子要怎么办,现在,他更不敢去想象了……
时间像停顿在永恒,但却又似流水般那样过去,就这么怔怔忡忡的,朦朦胧胧的,一夜竟然消逝,不知何时,洞中已然透进了清晨的曙光……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冷瑟的空气,使南幻岳不由打了个寒噤,他如梦初觉,轻轻的叹息一声,忽然,他记起犹在外面找寻藏剑的狄修成来,好像有一阵子没听到他的声音了。坐直了腰杆子,南幻岳才待启声探问,蓦地,山洞转角处那边响起了一声又是兴奋,又是颤抖的大叫,接着,狄修成的声音发狂似的一路传了过来:
“找着了,找着了……老天有眼,小哥,你的剑业已找着了!”
南幻岳身子骤而一冷,激灵灵的一哆嗦,浑身血液都似凝冻了一般,他甚至忘记了呼吸,张大嘴巴,瞪大一双眼,直直的看着前面,蓬头垢脸,灰土满身的狄修成,已经步履跄踉,手舞足蹈,又笑又叫着像个老疯子一样奔了进来,他的手上,正高举着一条长长的,黑闪闪的东西,贸然一见,似是一条软软的垂晃着的懒蛇!
南幻岳双目顿时灿亮,不由自主的微微抖索起来,他的瞳孔扩张,鼻孔掀动,嘴已干燥如火,颤巍巍的,他伸出那只空着的右手,宛如一个饿殍在接受一块香白的馒头一样,是的,那是他的剑,他的“寒水红”,也是他求生存求自由的唯一凭借了!
狄修成一把将手上的细长软剑塞进南幻岳手里,南幻岳如获至宝,一下干抱入怀中,抽搐不停的用脸贴着,以唇吻着,那种饥渴之状,挚热之情,激奋之概,就仿佛拥着他的至亲伴侣,爱极了,也疼极了!
狄修成喘着气,兴奋的道:
“小哥,这条软蛇似的东西,是你的剑吧?”
甫幻岳用右手食指挑着软剑的中段,无限感激的道:
“正是它……谢谢你,我不知道用什么言词来表达我心中的铭感,老头——不,老丈,这一生中,我会永远记得你给我的赐予,无论能否出此险困,我对你的感怀之忱全是一样深厚挚诚!”
狄修成眨眨眼,有些忸怩的道:
“不要客气,小哥,咱们同是落难的人,也应该互相帮助才对,又何必这么生分呢?”
南幻岳仰头低啸,状至欣悦,他目注狄修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