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壮、烈、勇者像 [3]
关孤的身躯平着横空,他双手握剑——“如来指”!
正当金重祥的六十七击尚未够上发力位置前的一刹,这位“睚眦”已骤觉寒气透心,他惊恐的猛往后退,左胁边已“嚓”声被划开一条皮肉翻卷的血口子!
丈远处,一大群人丛已奔马般冲进,为首一个身形修长,面如黄姜,尚蓄着撮山羊胡子,他此刻面目歪曲,双眼如火,一条连缀铁锁的大钢链正绕头飞舞,“呼”“呼”旋响!
这人,关孤十分熟悉——“真龙九子”中敬陪未座的一位,“椒图”公治冠,他那条带锁的钢链,正是他的兵器“镇山锁”!
公冶冠的身后,则紧紧跟随五名青衣大汉,这五个人,神形精悍,架势沉练,一看即知俱为好手,不用说,他们一定都是“火珠门”的“大前锋”之属了!
满脸鲜血,形同厉鬼的崔凉,一边从地下挣扎爬起,一面凄怖无比的嘶叫:“截住他………截住关孤这叛徒……他刚把五哥害死了……”
关孤的反应更是神速无匹,突然间,他的“渡心指”凌空挥起——一片耀目的光华蓦地扩展,像凌空映起一道冰生生的水浪森森,隐隐的风雷呼啸声立起,而这些怪异的景象只有一刹,关孤的身影业已隐没于这道盈盈光柱之内!
捂弯腰的金重祥,睹状之下不由魂飞魂散,他一头扑向地面,骇不成声的竭力怪叫:“躲……躲……大龙卷……”
“呼噜噜”的奇特响声传来,那股浑然形同圆柱般的晶莹光华已经以一种难以言喻的快速宛如长虹般掠空飞射!
这股奇异的光柱本身就存在于一种动态之中,它以奇快至极的挥舞形成了光的扩展,持续,以及连贯,然后,催动着这刃锋凝聚的光体激射目标,每一次的旋动与移换,俱是剑刃无数次交织轮回的结果!
于是——
首当其冲的是“椒图”公冶冠,他在躲避不及之下,只是狠命将他的“镇心锁”在连续的挥绕中聚成一股大力,笔直捣向那条凌空而来的光虹——
“咚——当”两声脆响连成了一声,眨眼间,公冶冠的双臂倏麻,巨大的反震力几乎将他的心脉也震断了,他“吭”的闷窒着往后倒退,“镇山锁”脱手飞抛,尚不待有第二个念头兴起,公冶冠顿觉眼前业已溢满了水也似的光华,他没感到身上哪里有痛处,只觉得自家的躯体就像忽然失却重量一样,随着那麟烁四周的光华翻滚浮沉,悠悠飘荡起来……
那剑刃削肉的过程太快了,以至公冶冠甚至感觉不到痛苦,便已永远浮沉向茫茫的苦海之中……
血与肉糜在光虹的周遭迸溅抛洒,“嗤”的一声,光虹倒回,那五名青衫“大前锋”便有三个崩上了半空,落下的时候,却不知分裂成多少块了,就像天上掉下的血雨肉沫一般。
矫腾似电的光柱在一度冲高之后,又舒卷向地,真似一条威力万钓的大龙卷风,横扫过处,那么整齐的又有十六名彪形大汉拦腰被斩,十分诡异的景象,那些拦腰斩断的人们,上半身掉在地下翻转爬抓,下半身却拖着肚脏在短促的奔突碰撞!
“救命啊!”
“皇天,这是天谴啊!”
“那不是剑,那是神的手!”
滚动的流光圆柱“霍”声暴斜,又有十余颗斗大头颅似被拆断的木偶头像一样飞落,那样生硬,那么呆滞,又有那样迷茫与怪诞的表情!
剩下的两名“火珠门”“大前锋”宛如被鬼迷了心一样“噗”的双双跪倒,也许他们想对那股掣烁的光柱叩头吧,但他们的头却来不及叩下去了一流虹倒掠,这两位‘“大前锋”的脑袋也各标起一股热血冲上了半空,看上去,倒像是被那股血箭自行冲掉了脑袋似的!
这条巨龙也似的毫光,这股狂风一般的卷动冷焰,便以这种纵横千里宛似电闪往返的神奇速度盘旋回转着,它快得怪诞,快得不可比拟,往往仅见光花一闪,即已囊括百丈,上下万千,朋明看见它在那边,它却已来到面前,每一个它所经及的地方,都像它原本己在哪里一样了!
突然——
“嗖”的声尖响颤震过后,耀眼的冷电精芒全敛,关孤便像一个会变化的魔神一般站立在光华隐去之处,他的“渡心指”斜拄身前,剑刃之上晶莹透亮,点污不染,依旧那样锋利那样秋水一泓,寒人心胆!
只是,他的神色却是可虑的,他像刚从水里着衣上来似的,全身透湿,汗滴如雨,连发梢眉端也闪动着汗珠的反光,他在喘气,胸口起伏剧烈,脸庞更是自得不带丁点血色!
遍地的尸骸,遍地可怖的的尸骸,几乎就找不出一具完整的尸体了,血洒印在地面上,斑斑点点,成滩成圈,一块蟋缩的人肉变了色散置四周,一颗颗脸部表情狰狞骇异的人头歪斜各处,还有残肢断骨、疾病的脏腑,这些,便形成了一幅连最有造诣的丹青好手也描绘不出的惨怖图案,那是一种紫红为衬底,死亡为主题的图案,充斥着的全是血,血、血……
方才,从那边几座土布篷奔来赴援的人约有三十多个,如今,一人不剩,全部横尸就地!
独轮车离着关孤只有七八步远近。
车杠两侧,江尔宁像是变痴了,变傻了,她并不觉得害怕,唯一的感受,只是不相信——不相信眼前的一切,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相信这是一付真情实景,不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更不相信关孤只是同她一样的“人”!
舒婉仪却已陷入半晕迷的状态中,她已精神崩溃,全身瘫软了,有生以来,休说亲见,她连听也没听这人间世上意然会有这样的凄厉杀戮,这样的悲哀场面。
推独轮车的车夫低头垂目,他有个最好的自持方法,不看,他一直不看,但是,光听着那种不似人声的哭号曝叫,也够把他的胆惊裂,血凝冻了……
在独轮车的后面,金重祥仍然半爬半撑着上半身,这位素来又狠又毒的“睚眦’,业已在怀疑他如何配被称为“睚眦”了,原本“睚眦”相传为真龙九子之一,性好杀,善忌,记仇不忘,多被人立雕于刀环之上,如今,他这狠毒,好杀,酷厉的作风,岂能同关孤比拟?这一比,他只像个擅专宰鸡的二厨司遇上了法场行刑半生的刽子手,真是——“小巫见大巫”!想支撑着站起来,但金重祥只觉手颤身软,到处不听使唤,他抖索着,冷汗透衣,如果有面镜子叫他看看他这时的脸色,他就会更惊骇了……
崔凉却像是个泥塑木雕的人一样呆立在哪里,两眼发直,嘴巴半歪,满脸的血污汗水凝结,骇得他面容抽搐,心神沮丧得更不似个人模样了,他只有一个直接的反应——心往下沉,包围着他全部意识的仅有串串圈连成的绝望、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