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2]
萧遗欢曾经问过柳晴风这句话。
“不会,被称做英雄的人一定有他特殊的神韵,彼此一眼就可以认定对方。”柳晴风回答道:“不过除非两个人的心一开始就决定非置对方于死地不可。”
***
任念陵的枪和宗问恨的戟,绝对有必杀潘雪楼的决心。
他们在搏命!
每一记出手又沉又重,枪飞戟窜之下,潘雪楼的刀已经逐渐迟缓。
尤其右肩上的五个血洞大量流出红色的生命。
每一步他跨出去,垂袭的衣袍就染得更红。
每一刀卷出,触目惊心的血红让唐羽铃的心紧缩。
紧紧的绷住。
颤抖的身躯,惊骇的眸子,是恐惧再度生活起来的情愫又将死灰枯槁。
刀在她的惊叫中垂落。
落,插于地面上危危颤颤,流转着当空的阳光。
是嘲笑抑或悲悯,明日不再见?
任念陵的枪和宗问恨的戟已然顶贴于“仇人”颈。
出手刺必无可救的颈!为什么没动?
枪和戟不但没动,而且还有轻微的颤抖。
潘雪楼的脸很安详。
生和死,本来就是亲密的兄弟。
涔涔汗水遮眉的竟是执枪的人,顶戟的人?
好久,不,或许只是短短的刹那。唐羽铃竭尽全力的睁眼看着,看着不可思议的叹息。
任念陵收回了枪。
宗问恨也收下了戟。
“我们还是下不了手,因为你像个英雄……”
“或许是因为你受伤的关系……不过我们一定还会来,来杀了你!”
“很好!”有人在马背上淡淡的出声道:“你们看得出他像个英雄,也能够因为他早已受了重伤而不杀人。”
布孤征有一丝安慰的笑意,道:“原则不被仇恨杀灭的人,总有一天会成为英雄。”
那是一段很艰辛的心路历程。
也许你轻易的可以杀死十个、百个敌人。
也许你的武功已经是天下无敌。
但是如果你是一个不能坚守原则,不能肯定你狙杀的目标是不是该死,顶多只是一名叫人憎恶的武夫!
武夫令人憎恶,英雄却是人人尊崇。
“武是用来做一些有意义的事,而不是用来杀人。”
布孤征的话,任念陵和宗问恨都没有忘。
“三天后,洛阳城外六石寺见!”布孤征的手中忽然多了一瓶药,轻飘飘的落到唐羽铃手上。
他什么都不必再说。
十二响马蹄离去时,背影已经很明白的告诉了一切。
三天后,当他调转马头迎面而来。
只有生死!
潘雪楼的眼中突然涌现未曾有过的尊敬。
***
萧遗欢全副心力在背诵着那两本秘册。
天运会的组织远超过他所能想像的庞大。
如果有这些力量,蒙古的车臣汗部和绥境的乌兰察布盟可以轻易的破关入塞。
得意的神情一直持续到他站立在布孤征的面前。
“会主果然击杀了那小子?”萧遗欢的声音很“喜悦”,同时递上那两本他背了大半的秘本,道:“遗欢虔请会主继续领导……”
他庆幸,幸好自己已掌握了其中十之八九。
布孤征竟真的收了回去,而且是摇着头道:“我和潘雪楼的一战是约在三日后……”
三日后才战,胜负自然未分。
胜负未分,又为什么收回秘本?
莫非是另外有了继承人?
“方才我去小西梵寺的时候,任念陵和宗问恨正对那个年轻人出手。”布孤征淡淡的说着,好像让萧遗欢在领会一种感觉,道:“任念陵的枪抵上了潘雪楼的颈间,宗问恨的戟也贴紧着潘雪楼的脖子。”
萧遗欢有一丝讶异道:“他们没杀了他?”
“没有!”布孤征眼中有着光彩,道:“他们收回兵器的时候,我觉得他们做得很好,像个英雄心胸,足堪大任!”
萧遗欢的笑容僵了一下。
“除了这两本秘册之外,我还有几页更重要的东西记载在上面。”布孤征笑着,表情充满了赞许道:“我相信他们两人熟记那些资料,以后对‘天运会’的帮助很大。”
对“天运会”的帮助很大?
为什么不说对“你”的帮助很大?
“是!”萧遗欢的表情能控制着让人觉得是绝对的诚恳,道:“遗欢确信会主必可安然无恙的回来领导我们……”
“哈……”布孤征大笑,而且是猛摇着头的大笑。
“晴风是我唯一的传人。”布孤征忽然喟叹道:“他竟然死在我住的地面上不及半里处,我又有什么资格再领导天运会!”
布孤征缓缓站了起来,右手握着那两本秘册。
“幸好……天运会后继有人……”他转过了身,向那张座椅后悬壁一幅柳三变“雨霖铃”词画掀去。
倒翻,有几页纸在,轻贴于背。
是不是方才所说的更重要的资料?
布孤征很小心的揭着,温柔的有如母亲对着婴儿。
萧遗欢正在考虑。
布孤征在这半炷香内的每一句话都在脑中流过。
眼前这位布大先生的双手都没空。
眼前布孤征的背部全是空门。
柳三变的词在轻轻晃动着。
又揭下了一页。
“寒蝉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每一个都在晃,都在舞,好像欲挣欲飞的龙。
不,晃的、舞的、欲挣、欲飞并不是字,不是词。
而是权力。
杀机斗现,拾情赴已赴。
十道红影若无,已化一线刹分打穿布孤征背后十处大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