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2]
出了酒馆大门,左右一张,只见灯影中,黄衣老人与少年已经到了大街转角处,忙疾步追去。
转过街角,是一条灯光黯淡的横街。
只见那少年范瑶一个人站在路灯杆下,黄衣老人却已不知去向,不禁心中一动,弹身上前,惊愕不已。
“怎么回事?”
范瑶两眼发直,不言不动。
董卓英一看事有蹊跷,一检视,不由恨得牙痒痒地,范瑶竟已被点了穴道,当下忙出指替他解开被制穴道。
口中急急问道:“那姓褚的呢?”
范瑶咬牙苦笑道:“他溜了!”
“你知道他的下落么?我去找他。”
“多谢仁兄一番美意,恐怕找不到。”
“为什么?”
“他并非普通郎中,是一个江湖好手,不悬壶,不挂牌,居无定所,经常出现的地方便是茶楼酒馆。”
“这么说,是个江湖郎中?”
“是的,但他的医道却相当高明。”
董卓英啼笑皆非,皱眉道:“这可怎么办?”
范瑶凄凉地一笑道:“只好认命了!”
“范兄家中还有什么人?”
“小弟家中只有老母,靠小弟打柴奉食,唉……”
“看范兄模样,曾习过武?”
“是的,跟家母练了点庄稼把式,只能说健身而已,谈不上什么武功!”说完,又是一声长叹。
“这么说来,令堂也是武林中人?”
“是的。”
“令尊呢?”
范瑶目中竟射出了恨芒,欲言又止。
最后,他始沉声说道:“说来让仁兄见笑,家父十多年前弃家出走,没了下落,小弟母子迫于生计,从南方流浪到此地来……”
董卓英不由侧然,他的遭遇与自己大致相同,所不同的是自己的身世无法告人,心念数转之后,道:“令堂患的是什么病?”
范瑶喘了一口大气,道:“武林病。”
董卓英困惑地问道:“什么武林病?”
范瑶道:“运功走岔,伤了经脉,卧床不起,此病非一般医家所能为力,所以……才找上‘神针医圣褚名远’,可恨对方重利轻义……”
董卓英静静一想,道:“这么着,区区陪范兄到府上去看看,也许……也许能为力也说不定。”
范瑶破颜为笑,惊喜的道:“好极了!只是蜗居……简陋,不堪待客,委屈仁兄大驾,实在……”
“这一说便不够意思了!”
“如此小弟带路。”
绕了不少僻巷,来到城根脚一处瓦砾荒场,范瑶手指着一间倚着残垣而搭的木板小屋,讪讪的道:“这就是了!”
丝丝昏黄的灯光,从板壁缝中射出,景况实在凄凉。
两人走近屋前,里面传出一个微弱的妇人声音问道:“是瑶儿回来了么?”
“是的,娘!”
“那位褚老前辈请到了么?”
“娘,褚老前辈被好几个病家缠着,没空,孩儿请了一位朋友来,他……是内家高手,也精医道。”
董卓英暗赞范瑶的纯孝,他不敢直话没钱请褚名远,怕会伤了母亲的心,这真是应了古语:“寒门出孝子”了。
“啊!是你的朋友,怎没听你说过。”
“是孩儿新结识的。”
“别尽站在门外,快请客人进来呀!”
范瑶轻轻推开了木扉,躬身肃客。
董卓英一颔首,跨入屋中。
只见四壁萧条,中间一张白木桌,点了一盏油灯,四个木凳,有两个是缺了腿的,中间用竹片子隔开,一明一暗。
范瑶的母亲不用说是躺在暗间里。
“仁兄请坐,篷荜陋室,实不堪待客!”
董卓英朝暗间道:“伯母,小侄董卓英给您请安!”
暗间里传出话声道:“哦!少侠姓董,恕老身不便,请随便坐吧!”一顿,又道:“瑶儿,你……唉!连茶水都……”
董卓英朗声道:“不必费事,小侄此来是看看伯母的病势,是否能为力尚未可知,现在……就……”
说着,目注范瑶,道:“区区现在就为伯母一探病情,方便么?”
范瑶满脸俱是歉疚之色,感激地朝董卓英道:“可以,就劳烦仁兄为家母一诊吧!”说完,执起桌上油灯,道:“请进!”
董卓英一脚踏入房中,鼻头一酸,几乎掉下泪来,但他强忍住了。
这情景,与母亲临终卧病的情况完全一样,一张破木板床,一条破絮,裹着一个双目深陷的白发妇人,瘦骨嶙峋。
“可怜未老头先白!”这是母亲常挂口边的一句话。
母亲白头,是哀伤愁苦过甚,眼前这妇人看来也是如此,以范瑶的年龄来说,她不该白头的。
范瑶期期地道:“仁兄,如何诊察?”
那妇人失神的眼,只顾盯着董卓英。
董卓英想了想,目注妇人,问道:“伯母,听范兄说,伯母是因为运功不慎,走岔了经脉?”
“是的。”
“但不知何经何脉不通?”
“带脉八穴中,有两穴不通。”
“哦!”
董卓英心头不由一震。
这可真巧到了家,记得母亲说,自己八岁那年的一跪,被一个蒙面人击伤“带脉”,命在须臾,庄主”一指擎天’司徒业”不肯施救,母亲抱着自己准备去投河自尽,母子俩一块死算子。
后来,巧逢黄山“孤独老人”路过,用“元阳指”救了自己,又收自己为徒,这种伤,除了“元阳指”和司徒业的“一指禅”之外,再好的岐黄圣手也无能为力。
范瑶颤声道:“仁兄……能为力么?”
董卓英一点头道:“可以!”
“啊!谢天谢地!”
“恕我放肆,请揭开棉被。”
范瑶一手执灯,一手揭开棉被,董卓英右手三指半曲,中指戟伸,运起神功,中指立呈血红之色,比平常涨大了一倍有余。
妇人枯瘦的面上,绽开了笑容,挣扎着道:“瑶儿,为娘的有救了,这是‘元阳指’功……少侠,你是黄山‘孤独老人’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