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章 [2]
马老太太酒酣开始盘问杀熊取参详细情形,姑娘成竹在胸一味谦逊力戒夸张,无如侠二爷非要替她捧场,添枝加叶说个天花乱坠。
于是马老太太出卖才学,说起术数,说起九宫太乙遁甲,她老人家认为姑娘排布的石堆显是八门,说那石堆应该广不过十围,聚石高不过五尺,共分六十四聚……
又说八门为休、生、伤、杜、死、景、惊、开;休生三门为吉,余五门为凶,这也就是世所称的八阵图……
老太太说着看住姑娘嘿嘿好笑,姑娘自然只有惊服的份儿,随后她以极恭敬的态度,反去问难老人家草木成精通灵的理由。
老太太以为那不过是一种变化,一种感应,刚讲一句:“黄雀入海化为蛤”……
厅外远远处忽然一片火光冲天而起……
鳅儿、纪侠、阿喜、纪宝席上立刻失踪,繁青、海怡、海悦、绿仪、畹君全由窗户上飞出去救火。
算拖得快让吉墀拖住了纪玉,单单马老太太她还是个没事人儿。
眼看着翠姑娘神情不安,老太太摆摆手说:“你不要慌,不能帮忙的慌反而累人,这里人手多水也便当,房舍全留下相当距离,娘儿们小孩子又都有胆有识有能耐,失火那算什么了不起的事?
你先坐下,静一静心,替我起个课看什么兆儿?你会九宫太乙遁甲之术,总不能说不会占算。”
老人家就是这么不客气,姑娘不得已拿定心神袖占一课,回说课主阳人负伤,但无大碍,又主明日正午有女客自南方来……
老太太点头喜道:“很高明,不过你还没说受伤的应在十岁男孩,女客是一对十四和十三岁的姐儿俩,她们姓郭来自南海……”
老太太边说边再来个嘿嘿好笑。
吉樨一听十岁男孩子受伤,慌不迭带纪玉回家看视。
姑娘却被老人家惊人的术数吓得做声不得。
片刻工夫,火光落地,繁青畹君先后赶回,说是蓼儿洲养花房去冬烘花剩下的硫磺发火,糟塌的整个养花房。
纪宝上屋揭瓦被火灼伤,还好不甚厉害……说着免不了要去盥洗更衣。
姑娘趁空儿请示老太太,问是不是应该去看看纪宝?
老太太倒是立刻派小丫头喜鹊儿领姑娘过去紫薇轩。
这时候,大家围在纪宝床前检查伤痕。
三爷望见翠姐姐来十分欢喜,非要姐姐替他作事不可,姑娘自然只好效劳。
看他胸口一处伤比较讨厌,但还不算过份严重,其余部份就不过皮肤轻损害,她以极柔婉言语笑貌安慰他,以极细腻烫贴手腕替他上药,三爷立时沉默安静,不嚷痛也不再骂人,但总不放翠姐姐回桃花榭。
绿仪和畹君来了,劝说半天,也还是拗不过三爷牛劲。
这一夜,姑娘就住在紫薇轩,事实上她是一整夜没离开病人,天亮了之后,她这才悄悄的溜回。
绿仪在院子里练剑,她过去倚着树看了一下,隔岸板桥上侠二爷分花拂柳如飞赶到她跟前来。
远远地,他就大叫着道:“绿仪姐姐,畹姐马上就来,她也要看看翠姐姐的大罗剑……”
翠姑娘一听,赶紧抢上台阶走进屋里。
纪侠正要追去,绿仪蓦地收剑点手儿唤住他,迎上去拿着颜色说:“你知道她照料令弟一个通宵?”
纪侠怔了怔说:“她是刚回来?”
“所以你追得太紧了……”
“我不知道,那是该让她歇歇啦……”
绿仪低声叫:“二爷,你看她那样子也像练过的?”
纪侠笑道:“总是没有怎么练过……我听崔老伯说,她偷学了祖师爷几手大罗剑,我总想见识见识。”
绿仪冷笑道:“没怎么练过……偷学几手……那你是不是存心侮辱她?”
二爷不吭声了。
绿仪接着道:“我觉得你对她有点儿太随便,你也不看看,人家在躲避你呢!”
纪侠道:“不,我们俩这一向共艰苦同患难,都是很随便的。”
绿仪很快的咬了一下嘴唇说:“你是说在武夷山?”
“是呀……”
“可是现在来我们家情形可就不同了,你应该懂规矩,我们兄弟姐妹十几年来一块儿长大,客人跟我们不能比。
人家是个大姑娘,你的年纪也不见得太小,太随便还成话?知道你的人说你孩子气,不知道的人就要认为你轻视贫人家的女儿,要是再让缺德的人传两句不好听的闲话儿,你也想想看对得起对不起她……
要是说你二爷帮助了人家报复母仇,杀了仇人,自命施恩,因此可以任意随便,那你还算是人……”
纪侠急得赶紧掩住耳朵,叫了起来:“得啦……得啦……我不过敬地爱她,何曾有什么嘛……”
绿仪就有那么狠,近前把二爷两只手强扯开,说:“敬,不如排在上面,爱,只许放在心头,你学乖了没有?
她那样子是个相当自爱自重的姑娘,你一味不知好歹,这儿她必然耽不住,假使把她迫走了,长辈大人会责怪我和畹君不能容物,我们俩怎受得了?总而言之,我们不敢让你跟她随便……
瞧!那不是畹君来了,你们好好练,我去打发她睡觉,可别再胡闹了……”
说着将手中剑交给二爷,她笑了笑跳上回廊消逝了。
畹君赶到看纪侠怔在那里好像生气的样子,姑娘心头七上八落就猜不出发生了什么事,慢慢挨上前,柔声道:“你怎么啦?”
纪侠看了地一眼,没吭声,
畹君又道:“刚才还欢欢喜喜的,有什么值得发愁的嘛?”
纪侠仍不吭声。
畹君想了想,又说:“翠姐姐不理你?……还是大姐姐得罪了你?……你说呀?怎么不说话呢?侠。”
纪侠强笑道:“可笑大姐姐无缘无故把我骂了一顿。”
“你总有什么不好地方吧?”
“她说我不可以跟翠姐姐太随便。”
“为什么?”
“她无非以为太随便近于亵玩。”
畹君点点头笑道:“我懂了。”
“你懂什么?”
“大姐姐说的,问题就在一个字‘太’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