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百毒教暗渡陈仓 苏白风替主解疑 [6]
那将军正是祖大寿,在宁远一役中早已与俞佑亮结下不凡交情,是以一说话便显得亲热十分。
俞佑亮道:“祖将军别来可好?”
祖大寿未答话,一旁的华服少女已移步而上,道:“原来你们早已相识,大哥,你几时结识了这么一个土头土脑的傻子,我怎地全不知情?”
祖大寿笑骂道:“小绫,你又出来惹事生非了。”
说着狠狠瞪了他的妹子一眼,怪她太不安份,可是平日纵容已惯,一时之间想树立起兄长威严,看是谈何容易?
那贺将军见祖大寿只顾闲聊,惟恐费时一久,枝节又生,遂道:“祖参将,这镖货——”
祖大寿道:“镖货么?无妨让它留在此地,任由镖师们去处置。”
贺将军只道是自己听错了,呐道:“什么?祖参将是说咱们将这十二镖车弃置不顾,就这样空手回宁远去?”
祖大寿点点头,贺谦又道:“祖参将可知车里装的是何物事?”
祖大寿道:“自然知道。”
贺谦道:“这就是了,须知十二辆镖车足足可载满五千支火枪,似此利器无论落入敌我之手,对双方,战力彼此之消长,其影响诚不可以千里道计,咱们怎能任意留置于此?……”
祖大寿缓缓道:“不会有任何影响的,十二车石块对战力岂能有所影响。”
此言一出,众人均为之膛目结舌,铁金吾冲口道:“石块?你说镖车里装载的是石块了?”
贺谦也露出迷惑之色,道:“祖参将是在说笑了,金吾镖局……”
祖大寿打断道:“大寿出口向无戏言。”
铁金吾猛地爆起长笑,道:“无稽!无稽!那姓俞的红袍人将十二口大箱送至镖局时,曾特别叮嘱箱内暗藏火器,万万不可露白,而这位将军却认定是石块……哈矮子,万大熊,你们将镖车内的木箱破开,也好瞧个分明——”
哈、万两人诺应一声,伙同一众镖师打开车盖,取出沉甸甸的木箱,然后用斧头劈开,出现在诸人眼中的,赫然是一块一块的花岗石,那有什么火枪的影子?
众人吃惊得太过份了,反倒无人开口,半晌,铁金吾始道:“这……这该如何解释?”
祖大寿道:“你受讹了!”
铁金吾道:“铁某百思不得其解,那姓俞的红袍人不惜百般胁诱,要敝局将十二箱石块慎重其事地送至女真建州,难道只为了戏弄咱们一番?”
俞佑亮插口道:“绝非如此简单,姓俞的此举或为了扰人耳目。”
祖大寿抚掌道:“俞兄高论颇有见地,事实上那幕后之人托金吾镖局护镖,只不过是一个幌子,他到处散布流言,故意引咱们步入歧途,倾心留意金吾镖车的行止动静,然后便利用我们所忽略的另一环,悄悄自其他小径将真正有火枪的马车运至建州……”
诸人只听得如梦初解,祖大寿续道:“这连环计谋虽妙,可是却也瞒不过袁崇焕大帅,他今日凌晨命罗幢参将率领百名军士西出西平,果然在荒路上将火枪截获,连马车一并押回宁远城!”
贺将军赞叹道:“袁大人料事如神,吾辈凡夫俗子岂能及于万一。”
祖大寿面色一沉,道:“前方军急,大帅却要告归了。”
贺谦惊道:“此言当真?”
祖大寿道:“大帅已决定明日启程回京,为免影响将士士气,是以一直保持机密,难怪贺将军不知。”
贺谦戚声道:“自广宁失陷后,袁督帅受命于败军之际,整修边备,连战皆捷,若无大帅,本朝复从何得战守之人?祖参将怎不进劝?”
祖大寿道:“袁大帅不安于位,乃东厂魏忠贤擅权使然,魏宦生祠遍满天下,中外争颂功德,大帅不附,遂忌之日甚,宁远大捷后,朝上文武增秩赐蓼者数百,魏宦之子亦封伯,而大帅止增一秩,犹以为未足,宦党复劾罢之,缘知大帅告归实有其苦衷在,大寿进劝亦属徒然。”
说到此地已抑遏不住满腔悲愤,戚然感喟道:“从未闻有好人在内,而名将得立功于外者,旨哉斯言!”
道上诸众闻言亦感扼腕,那久未开口的钱姓老者道:“子胥湛而吴沼,武穆而宋夷,袁崇焕一身系本朝之存亡,祖将军宜力劝之……”
语罢一纵身,便往前面小道掠去。
俞佑亮忽然想起自己在酒楼中听见元元僧与心弥和尚两人之计谋,不知怎地,他此刻对这钱姓老者已生出十分好感,一时竟忘了对方乃是杀亲之元凶,急于向他警告。
晃眼见钱姓老者已然去远,遂朝祖大寿等人一拱手,道:“小可有事先走一步——”
那祖小绫见俞佑亮欲行离去,情急之下,不顾众目睽睽,竟伸手想拉住他,俞佑亮身子一晃,飞步而去。
祖小绫茫然的点了点头,祖大寿向法明及杜白二人道了谢意,偕同贺将军率领军士纵骑而去。
法明禅师与金吾镖局镖伙亦相继别去,待得众人统统走远,杜、白两人仍自伫立当地不动,白二侠道:“大哥,依你瞧如何?”
杜元冲沉吟道:“我所闻所见也仅是一麟半爪,看不出这位祖姑娘与俞兄弟到底是何关系?”
白二侠道:“咱们回到华山,怎么对五妹说?”
杜元冲道:“邵娟么?只好将今日所见对她实说了……”
两人神色都是沉凝异常,就这么面对面默然而立,这时夕日已落。
在同一时刻,俞佑亮正沿着钱姓老者去路,加紧脚程向前赶去,奔驰了约莫一个时辰,隐约已可见到那老者就站在五丈开外的一座木桥上。
俞佑亮心中道:“撒拉木桥就在此地了,不知那钱继原来到没有?”
正忖间,木桥另一端缓缓步出一对年轻男女,那少年身着一袭青衫,不是钱继原是谁?
走在钱继原身侧的少女身穿素衫,俞佑亮入眼识得正是自己在临江楼上遇见的素服女子。
钱姓老者乍见两人出现,快步迎了上去,那钱继原高叫道:“祖父,您……您几时离开了落英塔?”
钱姓老者面露激动之色,道:“好孩子,难为你五年来朝夕在塔中与我相陪,在你离去后二个月,我又与左老儿吵了一架,乘怒闯出了那座石塔。”
钱继原道:“左老前辈对于此事之处理不甚得体,很难令人心服。”